果然剛剛過了十五,彭早住打了聲招呼就匆匆離開了。
朱元璋登上城樓,唐巍早已經在這里等著他了。
“好戲要開始了!”唐巍看著遠方,也不知是對自己說還是對朱元璋說。
“阿弟,你覺得誰會贏?”
“趙均用!”唐巍轉過頭看向朱元璋道,“兄長不妨放出消息,讓濠州也知道他倆的事!”
“你是想……”朱元璋將信將疑的想要說出自己的猜測。
“嗯!”唐巍點點頭,“總不能欠著人家人情不還吧?”
“好!”朱元璋若有所思的走下城樓。
兩天后。
正喝著湯的郭子興接到了信兒。
“彭早住要跟趙均用自相火并?”郭子興放下手里的湯,“他爹彭大可算是本帥的救命恩人!”
“這消息是誰放出來的?”郭子興好奇道。
“回大帥,是朱元璋!”
“朱元璋!”郭子興不禁多疑起來,“會不會是個陷阱?”
“啟稟大帥,此事千真萬確!”
“那本帥去說和說和!”郭子興搖搖頭嘆息道,“玩心計、弄權術,早住豈是趙均用的對手!”
“趙均用此人心狠手辣,本帥不能眼看彭大絕了后,這個人情,本帥也該還了!”
郭子興吩咐手下,帶上人馬去一趟盱眙。
其實彭早住與趙均用的矛盾本就是愈演愈烈,只是唐巍剛好添了一把火。
當初他趙均用可是跟彭大歃血為盟的兄弟,如今彭大已走,就更無人制衡他了。
盱眙城,彭早住被趙均用打的節節敗退。
如今的彭早住已經是在做困獸之斗。
“我跟他趙均用拼了!”
“多殺一個賺一個!”
兩方扭打在一起,彭早住話說的狠,只是沒打多久就趕緊撤退。
就在趙均用乘勝追擊的時候,郭子興率領部隊來了。
“趙均用,你給老子停手!”郭子興指著趙均用的鼻子罵著。
“郭子興上次地牢沒弄死你,你還敢來?”趙均用也不慣著他,立刻道,“這是我們自己內部的事情,與你無關!”
“放你娘的屁,今日的事本帥就管定了!”郭子興看向彭早住道,“彭賢侄,有本帥在,本帥保你沒事!”
眾人僵持之時,朱元璋也趕來了。
“朱元璋,你出爾反爾!”趙均用朝朱元璋啐了一口唾沫,“你不是說不插手此事嗎?”
“你們內斗的事情咱可以不管,可老魯淮王有恩與咱,咱不能讓他的兒子折在這里!”朱元璋看向渾身是血的彭早住道,“彭兄,咱沒來晚吧!”
“兩位不必插手,我今日勢必要與趙均用分出個高低!”
“哪怕是我死,我也要把血濺在他的臉上!”一旁的彭早住早已經上頭,此刻的他就像是輸紅了眼的賭徒。
“兩位聽見了?”趙均用一臉陰鷙的看著郭子興與朱元璋倆人道。
此時,唐巍看著紅了眼的彭早住,他忽然覺得這人好可憐。
下一刻,他趕緊在心里告誡自己,做人不要太圣母。
只是,他仔細看了看彭早住的隊伍,這要是全火拼最后都成了些殘兵弱將,自己帶些傷員回去有什么用呢?
唐巍自顧自的點點頭,小聲嘀咕道,“有時候圣母還是有點用的!”
他立即下馬,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之下,立刻跑到了彭早住的面前。
“阿弟,回來!”朱元璋著急道。
可唐巍卻沒聽他的話,直接揚起手給了彭早住一記響亮的耳光。
“啪——”
在場的眾人,包括彭早住都懵了。
一旁的耿再成好奇的問湯和道,“小先生手勁兒好大啊,這耳光真響亮!”
“小先生是斷掌!”湯和回應道。
“原來如此!怪得不!”
彭早住看著唐巍,惡狠狠地瞪著他。
“這一巴掌是替兄長打的!”
唐巍緊接著又給了彭早住一巴掌,“這一巴掌是替郭大帥打的!”
“啪——”
“這一巴掌,我是替彭大帥打的!”唐巍道,“大家今日如此興師動眾是為了看你繼續拼命的嘛?”
“大家來就是為了保你一命,你在干什么?”唐巍的吼叫聲震耳發聵,可彭早住依舊如初。
“你知道什么?”彭早住回頭看向身后的隊伍,“父親留給我的隊伍,如今不過爾爾。”
“是誰竊取了這一切?”彭早住咆哮著,他伸手指向趙均用,“都是他!”
“我不能把父親的苦心經營給毀了?”彭早住發瘋一般的瞪著趙均用,“我今天就算是死,我也要讓他付出代價!”
“你以為你父親的在天之靈希望你這樣嘛?”
“有哪個父母愿意看著自己的孩子白白送死?”
唐巍一把把住彭早住的手,沉痛道,“比起這些,他更希望你活著!”
“這也是大家來的目的!”
“可我不甘心!”彭早住吼著。
“那你就去死吧!”唐巍起身道,“只是可憐你身后的弟兄們要跟著一起陪葬了!”
“他們家里沒有妻兒老小嘛?”
“他們沒有牽掛的人嘛?”
“你死了一了百了,他們呢?”
唐巍的每一句話,都猶如一把刀子扎進彭早住的心里。
“他們之所以跟著你是為了什么?”
“還不是為了能讓日子過得好點?”
“能有點銀子,好讓家里人置辦點地,蓋間好房子?”
“你現在要讓他們白白犧牲嘛?”
這一群人都愣住了,他們竟然覺得唐巍說的好有道理,雖然有點奇怪可又說不上來哪里奇怪。
不得不說唐巍的這套現代拳法用在古代還真就有奇效。
原本眼睛發紅的彭早住,也漸漸冷靜下來了!
“你難道就為了你的一時沖動就要白白搭上這么多條無辜的性命嗎?”
唐巍慢慢蹲下,看著情緒穩定但是雙眼空洞陷入沉思、迷惘的彭早住。
“我感覺我剛才的話已經觸及到了你的靈魂,你真的要好好想想!”
唐巍站起來時不忘說道,“看破一切,才能悟到生命的真諦!”
良久,彭早住站了起來,看向他身后的隊伍道,“從今以后,我不再是你們的大王。”
“朱兄,我希望你能接管這些弟兄們,不要對他們區別對待!”
反倒是朱元璋愣了,他趕緊解釋道,“不可不可啊!”
可彭早住卻已經上了頭,“我去滁州你收留我,就已經還了你欠我的人情。”
“可你給我糧食,今日又來助我!”他走到唐巍面前道,“你的巴掌,你的話打醒了我!”
“不不不,讓你醒悟的不是我,而是佛祖!”唐巍果斷選擇繼續忽悠他,“你能在拿起屠刀的那一刻,立刻放下屠刀,已經悟道,已經得到了佛祖的認可!”
“我并不重要!”唐巍儼然一副得道高僧的做派,隨口胡謅了一句自己看過的一段佛經,“眾生念念在虛妄之相上分別執著,故名曰妄念,言其逐于妄相而起念也;或難知是假,任復念念不停,使虛妄相于心紛擾,故名曰妄念,言其虛妄之相隨念而起也。”
“受教了!”彭早住立刻騎上馬,又對郭子興道,“父親的人情,如今郭伯父已還!也算是了卻了因果!”
最后,彭早住又看向趙均用道,“我不爭了,你我之間的因果也已消散!”
趙均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著彭早住,不過他沒有說什么,這樣一來這個盱眙就都是他的地盤了。
“各位,后會無期!”彭早住騎上馬揚塵而去。
朱元璋剛想騎馬追上去,唐巍站在馬前面,直接攔住了朱元璋。
留下眾人傻站在了原地,此時唐巍趕緊伸手捅了捅朱元璋。
朱元璋立刻發話,“原本咱就是來幫彭兄的,如今他把你們托付給咱!”
“可咱不強人所難,如今三個大帥都在這里,你們愿意跟隨誰就跟誰,若是不愿意的可以回家!你們自己選吧!”
朱元璋調轉馬頭道,“要跟著咱的就跟上!”
其實這些當紅巾軍的心里也都跟明鏡一樣,跟著誰能有肉吃,跟著誰要遭罪。
他們也都聽說過朱元璋的好名聲,所以彭早住部隊的八成人員都跟著朱元璋朝滁州的方向進發。
還有兩成人員要么回家要么跟了其他倆人。
回去的路上,走在前頭的朱元璋跟唐巍說起了悄悄話。
“阿弟,你剛才為啥攔住咱?”朱元璋好奇道,“他啥也沒帶,去哪里生活?咱留下他也能幫咱帶兵,還有口飯吃!”
“兄長啊,你糊涂啊!”唐巍趕緊解釋道,“他好不容易上了頭,我好不容易把他忽悠的看破紅塵名利!”
“你要是再把他拽回來,萬一他反悔了。萬一他回過味來了,咋辦?”
“咱不能又給了糧食,又出了兵,到時候來了個賠了夫人又折兵吧?”
“天底下可沒有這樣做買賣的!”唐巍的嘴巴跟機關槍一樣嘟嘟嘟的說個沒完,根本不給朱元璋插話的機會。
“要是他留在軍中,那像什么?”
“那這到底是他的部隊,還是兄長你的部隊啊?”
“我都沒想到他能下決心下的這么快,我還準備了很多詞沒說呢!”
唐巍拍拍胸脯道,“我敢保證他不出三天,不對!不出兩天就后悔的腸子都青了!”
“可到時候,咱們已經回了滁州了!他后悔也沒用了,一切已成定局了!”
“干啥都比帶兵強,他就不是那塊料,要不然能讓趙均用一直打壓著?”
“他如今能保全性命,已經是幸運之至了!”
朱元璋也點點頭,但還是說道,“阿弟你說他不帶兵能干啥?”
“這就好比,你讓一個木匠去當皇帝,你說他能當得了皇帝嘛?”
“自然不能!”朱元璋剛說完,便一連打了好幾噴嚏。
“咱這是咋了,也沒受涼啊!咋就打噴嚏了?”朱元璋連忙擦了擦嘴。
“額(⊙o⊙)…”唐巍輕咳兩聲掩飾尷尬道,“或許是趙均用和郭子興罵兄長呢吧!”
“畢竟,兄長拿到了那么多兵!”唐巍解釋著,“又或者彭早住回過味來了,罵兄長吧!”
“他們憑啥不罵阿弟你呢?”朱元璋憤憤不平道,“這些點子可都是你想出來的!這彭早住也是你忽悠瘸的,憑啥都算在咱頭上?”
“兄長名聲在外,自然是要替我這些幕僚背黑鍋的呀!”唐巍輕描淡寫道。
“真的嗎?咱不信!”
傍晚,他們趕回了滁州。
……
郭子興一路上極其郁悶,他罵了一路朱元璋和彭早住。
“沒想到彭大這樣的人,居然生出了一個這樣傻的兒子!三言兩語就被人忽悠了!”
“那小少年也當真厲害,本帥也差點著了他的道兒!”
“我原以為定遠的李善長就是朱元璋的得力助手了,沒想到這個不起眼的小小少年居然如此有謀略!”
“十四五歲的年紀的外表下,居然埋藏著一顆老成穩重、城府極深的心,想來身世一定不一般啊!”
郭子興看著自己每況愈下的身體,又看著自己的兒子郭天敘和郭天爵,又想起唐巍不禁感嘆。
“生子當如孫仲謀,本帥咋就攤不上這樣的兒子呢?”
殘缺的破廟里,彭早住一個生著火,他又累又餓。
“入你娘的朱元璋,老子信了你的邪!”
“還有那個唐巍,老子逮住你一定將你碎尸萬段,敢騙老子,你不得好死!”
比唐巍預想的還要快,彭早住回過味來了,可一切都已經完了。
唐巍記得在歷史上彭早住就是死于與趙均用的內部矛盾,又有說法是后不知所蹤。
雖然唐巍知道自己的法子確實不地道,可卻保全了他彭早住的性命。
只不過,有時候命運總是愛捉弄人,來彰顯它的變化無常。
彭早住渾身的血腥味,很快就引來了一群餓狼。
狼群慢慢靠近彭早住,即便是被發現,彭早住也沒有與狼群對抗的力氣了。
很快他就在狼群的圍攻之下沒了氣息,破廟里狼群拖著他的尸體走進了茫茫夜色。
“阿嚏,阿嚏!阿嚏!”
唐巍吃完飯后就一直噴嚏,打個不停,他知道一定是彭早住在罵他。
“他罵累了?”唐巍見自己不打噴嚏了好奇道,然后無聊的他就坐在床上等了足足一個時辰,還是沒有打噴嚏。
“難不成,罵著罵著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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