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巍看著撅著小嘴的朱標,尷尬在了原地。
“標兒,為師……”
“師父有事,那徒兒先回去了!”小家伙抿著嘴唇,轉過身握緊了小書包就要離開。
“為師正要去叫你呢,你回去了算怎么回事啊?”唐巍道,“你前幾日不是想要一個青玉鳩車嗎?”
“師父要帶我去買?”原本還委屈巴巴的朱標回過頭,揚起了俊秀的小臉。
“走吧,我們去買!”唐巍摸了摸朱標的腦袋。
“好!”朱標笑意咧到了嘴邊,一蹦一跳的跟著唐巍出發了。
唐巍這叫破財免災,倆孩子都滿意了,自己的荷包確是空了。
他憤憤的去找朱元璋和花云要錢,倆人卻都打哈哈,把他糊弄過去了。
在這倆人那里碰了壁之后,唐巍決定出去走走散散心。
初秋的應天,仿佛穿上了它最合適的衣服。
兩側的銀杏樹和紅楓樹交相輝映,一側是黃葉颯颯,一側是明艷動人。
唐巍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前面是一個兩層的小樓,底下的一層是胭脂鋪,樓上則是一家書坊。
“吧嗒——”
“吧嗒——”
南方的雨說下就下,還好只是毛毛雨,唐巍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樓上的窗戶開著,一根木棍撐著,窗邊的桌子上坐著一個看書的女子。
“天河夜轉漂回星,銀浦流云學水聲。玉宮桂樹花未落,仙妾采香垂佩纓。”
少女輕啟朱唇,伸出纖纖玉指,翻過這一頁。
坐在桌邊看書的女子身著一身天青色的衣裙,略施粉黛,輕聲吟誦著詩鬼李賀的《天上謠》。
她輕蹙黛眉,一雙柳葉眼盯著書本,一陣清風吹過,忙捋了捋鬢角。
“秦妃卷簾北窗曉,窗前植桐青鳳小。王子吹笙鵝管長,呼龍耕煙種瑤草。”
恰巧走到樓下的唐巍聽見了這糯軟的聲音也不禁好奇,這樓上讀《天上謠》的女子究竟是何樣的相貌。
這聲音軟軟糯糯,似清風拂過楊柳岸,秋雨浸潤盧溝湖,讓唐巍有些陶醉。
他也顧不上現在還下雨,準備停下來聽一聽。
“粉霞紅綬藕絲裙,青洲步拾蘭苕春……”少女讀了一半卻停住了。
她放下了手里的詩集,桃花一般的面龐上閃過一絲狐疑,她款款起身,似要朝窗戶處走去。
“下雨了!”少女自言自語道,“關窗吧!”
聽到里面的聲音戛然而止,唐巍一時間也是技癢難耐。
于是他緩緩開口道,“東指羲和能走馬,海塵新生石山下。”
唐巍說完,抬頭望去。
正好樓上的少女也正透過窗戶看著下面的唐巍。
樓上的少女伸手拿木棍準備放下窗戶時看見了,樓下的翩翩少年唐巍。
唐巍看著樓上以掌托腮,秀發披散于肩頭,清風襲來,撩起她的長發,便露出鵝蛋般的輪廓、菱角兒般線條分明的唇,那醉人的柳葉眼更讓人見之欲醉。
“咣當——”
少女看著念出最后一句的唐巍,又見劍眉星目,滿面書卷氣的唐巍也是一時間失神,手里原本攥著的撐窗桿掉了下來。
這木桿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唐巍的頭上。
“哎喲!”唐巍吃痛喊了一聲。
窗戶一下子關上了,少女忙掀開窗戶探出頭去。
“奴家一時失手,打疼了公子!”
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忙稍稍后退一步,臉上略有擔憂。
唐巍抬頭看著有些嬌羞的少女,更是心頭一動,也不覺得這木棍打的疼了。
“不妨事,只恐姑娘閃了手!”
聽到唐巍的話之后,少女頷首淺笑道,“公子休怪,不是誠心的!”
唐巍一臉憨笑的邊說邊撿起了地上的木棍道,“誠心倒好!”
他朝上一扔木棍,一側賣燒餅的王婆打趣道,“誰讓小先生從這里路過,打的正好!”
“姑娘也喜歡李賀的詩?”唐巍道。
“嗯!”少女點點頭,“我也喜歡姜夔!”
“可是那句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唐巍道。
“公子,外面下雨天冷!可否上樓一敘?”
“那就卻之不恭了!”唐巍倒也沒有把持不住,而是按捺住內心的激動,泰然自若的上了樓。
唐巍一上樓后,原本在路邊擺攤賣燒餅的王婆直接收攤了。
“喲喲喲!不得了了,這不是送上門的一門親事嗎?”王婆邊自言自語邊快速收拾攤子。
“我得趕緊去介紹去!”王婆收拾好攤子,舀了點涼水蘸了蘸手,借著水缸理了理頭發,興沖沖的朝府衙的方向走去。
……
雨勢漸漸大了,唐巍也只好繼續跟她聊,當然天公作美,他真是樂意之至。
倆人又從陶淵明聊到了蘇軾,從百家爭鳴聊到了程朱理學,趕緊似乎有聊不完的話題。
唐巍好久沒有這樣開心過了,倒不是真找不到跟他聊這些的人。
李善長、楊憲、宋濂、劉伯溫都能跟他聊上好久,只是跟一群糙漢子聊這些那就只是干干巴巴、麻麻賴賴的知識點。
但是跟賞心悅目、興趣相投的女子一起聊這些,那可就是充滿風花雪月和詩情畫意了!
唐巍已經好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這就是墜入愛河的感覺。
天公作美,雨越下越大,可天也越來越暗了。
女子看向窗外的雨勢,有些愁容滿面。
不過,很快來人接她了,看樣子像是她家的仆人。
眼見就要斷了聯系,此時來接唐巍的人也來了。
唐巍有些納悶,他們是怎么知道自己在這里的?
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眼尖的他發現了來人帶了一件披風。
他立刻拿起披風遞給女子道,“你披上吧,下了雨外面冷,別著涼了!”
“謝謝!”女子接過披風詢問道,“那你住哪里啊?我明日好還你!”
“你來府衙找我吧,我叫唐巍!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女子回眸一笑,緩緩開口,“李姝!”
“好名字!”唐巍撓撓頭,笑意已經咧到了嘴角。
雨還在不停的下,一場雨把唐巍困在了這里,她淺笑的梨渦,讓他動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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