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津門詭事錄 > 十 蠟尸
  韓大膽兒到了化驗所門口。這次還真不錯,梅若鴻只罰他等了半個鐘頭,就拿著化驗報告走下樓來。梅若鴻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臉上沒什么表情的接過起士林西點,把兩份化驗報告和那些物證遞給了韓大膽兒。

  不等韓大膽兒翻開報告細看,梅若鴻就直接說了化驗結果。三具浮尸的血型完全不相同,沒有任何關聯。胃液中的成分含有,少量的丹砂、礬石、黃金粉末、微量的鉛、等等,至于其他成分就驗不出了。

  梅若鴻又說那胃液之所以成青綠色,是因為其中含有一種染色劑,而且不是化學染色劑,而是植物和礦物混合了動物膽汁的染色劑,為什么會混在胃液里,原因就不清楚了。還有那水滴形的物件,竟然是用海象牙磨制而成的,而且曾經做過鑲嵌工藝,也許是什么首飾上掉下來的也未可知。

  韓大膽兒徑自思索良久,等想起和梅若鴻道謝的時候,人家早就回化驗所樓上了,殊不知近來天津衛瘧疾流行,巴斯德化驗所正在進行細菌化驗,尋找病因病源,以便對癥下藥。他拿來的物證,其實是梅若鴻不眠不休,擠出時間幫他檢驗的,可說心中對他情義頗深。

  轉過天清早,韓大膽兒吃完早點,和尤非一起在馬路上巡街。韓大膽兒心不在焉,腦中仍在推演浮尸案的案情。兩人路過“免費旅館”的時候,卻在里面發現了一具全裸的尸首。

  南市廣興大街與榮吉街交口有個二樓戲園子,名為“玉壺春”專門演十樣雜耍,和鳥市的“玉銘春”合稱南北春。玉壺春后身有個廁所,墻高無窗,晚上常有叫花子在里面睡覺,久而久之就被稱為免費旅館,那時候總有些有毒癮的乞丐,死在里面,所以經常從里面抬出尸首。

  今天這個尸首是個女的,以前是也是個唱曲兒的,后來染上了毒癮,病死在廁所里,還被人家扒光了衣服,連金牙都掰掉了。尤非正吃著半套煎餅果子,實在不愿意進廁所擺弄尸首,所以韓大膽兒讓路邊一個孩子,回所里叫了倆人,推了輛板兒車,把尸首拉去了義莊。

  韓大膽兒從運尸這倆巡警那得知,剛才傳來消息,說南開中學后身大水坑里發現一具蠟尸。

  南開中學那地段,不歸韓大膽兒所在的海河三所管,但韓大膽兒這人本身就好緝兇拿賊,對稀奇古怪的命案癮頭兒特別大,那倆巡警說起蠟尸,一下子就引起了他的興趣。

  韓大膽兒雖然聽說過蠟尸,但還沒見過什么模樣,就攛掇尤非一起去看看。這時倆人正在南市一帶巡街,要去南開中學后身的水坑,那可著實不近。尤非推說要去吃早點,韓大膽兒只能獨個兒腿兒著,奔大水坑去了。

  南開顧名思義就是老城里往南開出一片地來。清初時天津城南門外,官道兩旁河網縱橫,坑洼滿布,頗有江南水鄉風貌,曾被稱為“南原樵影”,是天津八景之一。后來水洼河流中還出了個“赤龍河”,天津衛還有段關于赤龍河的神話傳說。

  傳說當年這河里有條赤龍,經常借著大雨漲水,竄進護城河和南運河,興風作浪推翻船只。后來有個老道大從這過,見此赤龍兇惡,就掐訣念咒,從天上引下一條青龍,和赤龍相斗。兩條龍大戰了七天七夜,最后青龍將赤龍降服壓制,這才還了此地一方太平。

  其實這里之所以叫赤龍河,是因為河上有個菜橋子,當時南邊運菜的船只,經常把運來的蔬菜,卸在菜橋子,有些爛菜則隨意傾倒在河中,久而久之河水赤紅發臭,因而得名赤龍河。那時候從海光寺附近乘船,順著赤龍河就能直接到黑龍潭,就是現在的天津水上公園。

  隨著時代變遷,周圍水坑河流不斷被填平,蓋成房屋,也形成了后來的南門外大街,只有少數水坑和赤龍河解放后才被徹底治理。

  咱說的這是民國時候,那時南開一帶,依然坑洼眾多。夏季常有人在坑中游野泳被淹死。所以出現一兩具浮尸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不過這次并非浮尸,而是蠟尸這就稀奇了。

  韓大膽兒腳程雖快,但趕到現場時,圍觀的人也早已經里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韓大膽兒擠進人群,看見五河水警剛從坑里打撈完尸體,坑里除了臭水就是淤泥,幾個撈完尸的水警,正在用清水沖洗自己身上的淤泥。坑邊橫放著一具尸首,尸首黑黢黢的,有些地方干癟發黃如同皮革。

  韓大膽兒名聲在外,南開這片管所里也有幾位認識他,其中一個叫吳維年輕巡警是他是老門口的發小兒,這發小就是從小一塊長大的。

  韓大膽兒靠近前,剛要和吳維打聽兩句,就有個老警察走過來道:

  “你哪個所的?”

  韓大膽兒答道:

  “海河三所的,我叫韓……”

  “韓大膽兒吧!名聲在外啊!”

  韓大膽兒見老警察聽說過他,于是趕緊上前,想打聽下蠟尸的消息,誰知道這老警察卻道:

  “這不是你們所管片兒,我也不是高寶生,你干嘛干嘛去!”

  韓大膽兒頭回吃個大窩脖,當時大聲道:

  “我愛干嘛你管得著么,南門外代管八里臺——你管得夠寬的!”

  “嘿!你尼瑪把我當李禿子了,你個生瓜蛋子!”

  眼看這倆人就要掐起來,吳維趕緊打圓場。他知道韓大膽兒動口還好,要是動手,那可不得了,就連推帶拽,把韓大膽兒推出人群。吳維把他拉到一邊,這一說他才知道,敢情這老警察是李禿子的表親,要不怎么上來就和他叫板呢!

  韓大膽兒主要目的,是為了看看蠟尸,也不愿多做口舌之爭。他剛要多問吳維兩句現場情況,吳維就被剛才那老警察叫了回去。韓大膽兒也懶得多生事端,心想,這具尸首最后還得拉到防疫院停尸房,倒不如先去停尸房找老蘇,等著他們把蠟尸送過去,于是導了兩趟電車,去了西關外的防疫院。

  半路上電車經過北門外,他想起浮尸案物證里有個水滴形的物件,可能是個什么首飾上掉下來的一部分,于是就下車,去了趟估衣街的古玩鋪。

  估衣街舊稱馬頭東街,是北門外一條老街,清代時候主要販賣舊衣服,舊衣服就是估衣,久而久之,就改稱其為估衣街了。清末民初街上大多是賣絲綢布匹和成衣的鋪子,其中以瑞蚨祥、謙祥益、敦慶隆三家綢緞莊最為出名。除了綢緞莊,另有幾家古玩鋪子,其中有家古玩鋪子掌柜的姓藍,外號藍半尺。因為他最擅長鑒定書畫,展開畫卷不過半尺便知年代真假,因而得名。

  藍半尺和韓大膽兒父親相識,所以韓大膽兒直接去了他鋪子里,讓他給掌掌眼,看看這海象牙水滴是個什么物件。藍半尺只看了一眼就告訴他,這東西其實叫“虬角”(讀音是秋爵)。

  當年西太后老佛爺喜歡翡翠,那年頭滿綠的翡翠實不好尋,于是清宮造辦處就用海象牙染色代替翡翠,老佛爺見后十分喜歡,就讓造辦處用虬角鑲嵌首飾。眼前這水滴形的虬角,很可能是鑲嵌耳墜子用的材料。這東西是人工染色固色,所以年頭兒一久就有可能褪色。

  韓大膽兒這時心中了然,這虬角做的鑲嵌物,是在尸首胃里發現的,在胃液浸泡下,虬角褪色變白,所以胃液也成了青綠色。但還有一節想不明白,為什么這鑲嵌耳墜的虬角,會在尸首胃里?

  韓大膽兒向藍半尺道謝后,告辭離了估衣街。在前往防疫院的路上,他一直在腦中歸攏浮尸案線索。到防疫院的時候已經晌午了。又等了一個多鐘頭,南開管片的警察剛把蠟尸運來。

  韓大膽兒不方便露面,等著老蘇收了尸首,才一起到停尸房驗看尸首。他之前雖然來過很多次,但每次都是拿尸檢驗狀,最多是看看尸首,看著老蘇解刨驗尸還是頭一遭。

  停尸間有張洋灰床,床面貼滿了白瓷磚,就是澡堂子池子里貼的那種瓷磚。老蘇和韓大膽兒把尸首架到床上,又遞給韓大膽兒一片生姜,然后把空白的尸檢驗狀交給他。

  老蘇對韓大膽兒道:

  “平時都是我自己填寫,這回正好你在,我說你寫!”

  韓大膽兒把姜片含在嘴里,點點頭抄起筆來。

  此時老蘇一掃平時老邁頹敗之相,眼神瞬間凌厲起來,他先用皮尺量了量尸首身長,然后道:

  “死者為男尸,身長四尺八寸,生前身長在五尺上下。”

  老蘇查看尸首頭部,撬開口腔觀看牙齒道:

  “按牙齒咬合磨損程度而斷,尸首年齡不超過三十歲。”

  他用手輕輕按壓尸首表面道:

  “尸首長期浸于陰濕之處,尸狀已成鞣尸!”

  韓大膽兒問道:

  “鞣尸?不是蠟尸么?”

  老蘇頭道:

  “那些人不懂,以為是蠟尸,其實蠟尸和鞣尸有些相似而已!”

  老蘇告訴韓大膽兒,蠟尸是尸體的一種狀態。尸首在特殊條件下會有幾種狀態,一種是尸體所處環境異常干燥,喪失水分而干燥不腐,就是干尸。另一種在沼澤淤泥中發現,尸體皮膚暗色,外表如鞣皮的叫鞣尸,還有一種是長期浸泡在水中或是沼澤中的尸首,尸體逐漸皂化蠟化就是蠟尸。

  眼前這具尸首是鞣尸,而不是蠟尸,因為長期沉在水坑底的泥中,所以形成了現在的泥炭鞣尸,而形成這種鞣尸,拋尸時間至少在1年以上。

  老蘇接著又驗看了尸首體表,確定并無外傷。雖然尸體表皮已如皮革,但仍能看出咽喉處塌陷,似被重創。

  接著老蘇以解剖刀,剖尸檢驗,將尸首五臟取出,分別稱重檢驗,看看大小外觀,有無中毒跡象,然后細細檢驗尸首肌理骨骼的損傷。這時他發現這具尸首咽喉處,肌理破損狀態和那三具浮尸十分相似,頸部肌肉撕裂舌骨斷折,而且照骨折和肌肉撕裂的部位看,都是被人單手扼頸而死,顯然是同一兇手所為,因為這世間恐再難找出一個,能單手掐死壯年男性的兇犯了。

  韓大膽兒萬料不到,這兩案相隔至少一年,竟然可以并為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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