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津門詭事錄 > 六十九 紅燈照
  清朝末年,天下動蕩,各國列強都把大清版圖,當成一塊肥肉,帶著火器艦船,不遠萬里來到華夏,急迫地要分一杯羹。

  在那個晚晴政府衰敗無能,國弱民貧的時代,那些打著神兵拳民,扶清滅洋旗號,以宗教名義,大行欺神騙鬼迷信之舉的教派,一個個如雨后春筍般,在各地紛紛崛起。

  自嘉慶年間,川陜白蓮教作亂被鎮壓之后,這是又有一個,迷信神佛可以拯救蒼生的可悲時代。那些所謂的神兵全民,借助導人迷信的手段,在各地收割大批信眾,表面看是所謂扶清滅洋,實則是為了圖謀私利權勢而搞出的一場鬧劇。

  能把洋人當成鬼,用屎尿去潑洋槍洋炮,號稱驅鬼誅邪,這種事在現代人眼里看來,簡直愚不可及,根本就是個笑話,但在當時卻使百姓深信不疑。

  您試想,那會兒的洋槍洋炮,多數靠火藥點燃發射,這一桶桶屎尿潑過去,但凡靠近點,就能把引信澆滅了。引信一滅,火藥受潮,那槍炮自然不能打響。

  然后你再長矛大刀,冷兵器胡砍亂扎一通,隨便砍死扎死一兩個洋人,就楞能把這場仗,吹成某某大獲全勝,某某大捷。這都不用放到現代戰爭,就是稍晚個幾十年,槍炮發展得比這會兒先進了,您這屎尿、長矛再想近前都夠嗆。

  當然了,冷兵器自有其好處,當年二十九軍大刀隊,就讓日寇聞風喪膽。但那是真正的戰場搏殺,所有人是在,知道身子擋不住槍炮的情況下,仍舊一往無前,不畏生死的拼殺作戰。和那些打著刀槍不入,讓老百姓送死的邪教可完全不同。

  清末那會兒,首屈一指的迷信組織,就是義和拳,他們把自己的口號編成了打油詩。

  什么“神助拳,義和拳,只因鬼子鬧中原。男五倫,女行奸,鬼孩俱是子母產。如不信,仔細觀,鬼子眼球俱發藍。”

  還有什么“神發怒,仙發怨,一同下山把道傳。仙出洞,神下山,附著人體把拳傳。折鐵路,拔線桿,緊急毀壞火輪船。”

  這些人還自封了許多大師兄,大師姐,一個個趾高氣揚,真跟神仙下凡賽的。他們號稱自己請神上身,刀槍不入。

  當時在天津衛,有一路專收女性的義和拳會,因為這些入會的女人,都穿著紅衣服紅褲子,年長的梳高髻綁紅頭巾,年輕的梳雙抓髻扎紅頭繩,左手持紅折扇,右手提紅燈,所以號稱“紅燈照”!

  紅燈照掌權的大師姐林黑兒,被稱為“黃蓮圣母”。傳說她身有道法,不但刀槍不入,左手紅扇一扇,就能步步登天,在空中翱翔。右手紅燈照到哪,哪就是一片火海!

  好么!都趕上激光武器了!

  其實黃蓮圣母雖然傳的邪乎,但這林黑兒,只不過是天津衛南運河一個船戶的女兒。因為父親丈夫遭洋人逮捕殺害,她懷恨在心,逃到天津靜海獨流,在義和拳幫助下,重回天津衛,在侯家后運河邊,設立紅燈照壇口,自稱黃蓮圣母。

  那時加入紅燈照的多是些下層女性,其實林黑兒自己就曾經當過船妓。這些人一朝得志,打著神兵拳民的旗號,四處燒教堂,殺洋人,并且和洋人作戰的時候,一往無前不懼生死,收獲了大批信眾。當時誰要敢說紅燈照欺神騙鬼,甭等這些大師姐動手,光那些信眾就能把你活撕了。

  可這一切都,隨著義和拳的失敗而告終。

  庚子國變那會兒,十幾二十萬,也有說三五十萬號稱打槍不如的神兵拳民,被慈禧太后詔安,改稱“虎神營”。他們配合十來萬清軍,對抗一萬多不到兩萬人的八國聯軍。

  不是總說刀槍不入,能請神附體么,這可到了見見真章的時候了,到這會兒后悔也晚了。結果可想而知,除了被炮火崩飛的一群大師兄大師姐,大部分的神兵拳民,當時就都鳥獸四散了,八國聯軍不到一天就攻陷了北京城。義和拳的失敗,連帶紅燈照也一同冰消瓦解了。

  傳說,當年天津城破之時,紅燈照被八國聯軍的洋兵剿滅,黃蓮圣母林黑兒,也被洋兵捉住。這些洋兵中不乏知道紅燈照的人,見識過紅燈照燒教堂殺洋人的行徑,所以見了紅燈照領頭的,都恨得他們牙根癢癢。現在林黑兒落在他們手里,那還能有能落什么好!

  他們把林黑兒折磨凌虐致死,死后還把林黑兒的尸身掏出五臟大腦,做成了標本,拉到歐洲各國展出。

  當然也有傳聞,說林黑兒在法場被洋人槍決,行刑前突然紅光大現,一盞紅燈從天空飛來,紅燈所照之處,全成了一片火海,燒死了無數洋兵,林黑兒也在紅光中飛升而走。后來她曾經現身山東等地,招募人馬再組紅燈照,不過這也都是傳說而已,并無真憑實據。

  幾十年后,租界里出了一件命案,一個五十多歲的英籍德國人慘死家中,被腰斬為兩截,噴了滿屋子鮮血,房門反鎖,墻上面用人血寫了幾個中國大字,

  “紅燈顯圣,天譴絕殺如律令!”

  后來經工部局巡捕調查,那個死掉的德國人,曾經就是八國聯軍中德軍的一員,而且還是當年,折磨殺害黃蓮圣母林黑兒的元兇之一。

  這個案子才發生沒幾天,英租界又發生一起類似的命案,一個年輕人的英國商人,吊死在了酒店房間,房間門是反鎖的。工部局巡捕到了之后,在房中查找線索,發現房間的白床單上,也有幾個殷紅如血的大字“紅燈顯圣,天譴絕殺如律令”!

  可是以這個年輕人的歲數,庚子國變那會兒可能還沒出生呢,就算鬼魂尋仇也該冤有頭債有主,總不能隨便殺個洋人充數吧?

  后來工部局查證得知,這年輕人的父親,是當年八國聯軍的英軍成員,也是殺害黃蓮圣母的元兇之一,但前些年就病死了,所以這鬼魂尋仇才找上了他的后人。

  今天韓大膽兒和梅若鴻到dd西餐廳吃飯,偶遇白崇偉和工部局偵緝科督查馬丁g福斯克斯,也在這用餐。在韓大膽兒和馬丁打聽完興和貿易的事情后,梅若鴻旁邊桌的一個胖子外國人,突然倒地不起,腹部爆裂,內臟飛了一地,但傷口處卻不是找不到火藥和爆炸物殘留,這胖子更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掏心挖腹而死。

  之前小西關猛鬼案中,雖然也有個死者是被剖心挖腹而死的,但那是自己人坐扣兒,這回韓大膽兒可是親眼目睹,眼么前根本沒人靠近,連個有嫌疑人都找不到。

  白崇偉聽說了最近租界的惡鬼殺人傳說,就詢問工部局警察馬丁。韓大膽兒不明所以,向白崇偉詢問事情前因,這才知道租界內發生的兩起黃蓮圣母陰魂索命案。

  馬丁轉身在胖子周圍查找,只見地面上食物散亂,湯汁酒水撒了滿地,桌布也散落在地。

  一會兒功夫,桌布上慢慢也浮現出一竄殷紅如血的大字,就和租界兩宗懸案如出一轍,都是“紅燈顯圣,天譴絕殺如律令”!顯然也是一宗相同的黃蓮圣母鬼魂索命案。

  韓大膽兒可不信這些神頭鬼腦的玩意兒,可他雖然是華界的警察,但在租界卻沒有辦案權。他好心提議馬丁,調些警察過來,封鎖現場,不要讓任何人離開,說不定兇手就在這些人當中。

  誰知馬丁這英國人,一改剛才的謙和有禮紳士風度,變得十分高傲自大,對韓大膽兒的話,就跟沒聽見賽的。白崇偉介紹時只說韓大膽兒救過自己的命,并沒提起韓大膽兒的工作,所以他并不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竟然是名動津門華人神探。

  馬丁用英文說道:

  “韓先生,探案是我們警察的職責,而且這是在租界內,不需要您的意見!”

  韓大膽兒好心好意,卻吃了個大窩脖,他哪受過這個氣,就算沖著白崇偉的面子也不行。可剛想回嘴,又想到之后查喬治布朗的事還要找他幫忙,于是只能把話暫時咽回肚里。

  韓大膽兒想,既然指明路,人家不走,那誰還管他,反正死的是外國人,又是在租界的案子,自己干脆把臉扭向另一邊,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誰知這時,馬丁把餐廳經理找來,出示了自己的工部局警察證件,又讓他打電話通知工部局警察,然后關閉餐廳大門,警察來到給每個人做完詢問筆錄前,現場的人一個不能離開,兇手很可能就在這些人里。

  韓大膽兒聽完差點氣樂了,這不和自己說的一樣么,有什么區別?復述一遍就等于是他做的英明決定唄?

  沒過多久,一輛黑色箱型汽車停在了dd西餐廳門口,車上下來一隊外國警察,身穿黑色警服,頭戴黑警盔。進入餐廳之后,帶隊的人和馬丁交談了幾句,就讓警察拉起警戒線,封鎖餐廳,然后所有客人,連帶餐廳侍應生、經理、廚師、連掃地刷廁所的,全都挨個問話,做詢問筆錄。

  等都忙活完的時候,已經快半夜了,外面電車都停了。可查來查去,也沒查出什么頭緒,在場眾人,除了侍應生,根本沒人靠近過那桌,而廚師侍應生也都沒什么可疑之處。警察只能記下每個人身份住址,然后就把大伙兒都放了。

  韓大膽兒本來買好了勸業場天樂戲院的戲票,想請梅若鴻吃完西餐就去看戲,可誰知會遇上白崇偉,后來又發生了這個奇怪的突發案件,所有安排全都打亂了。

  這時候天色已晚,馬路上已經沒人了,只有租界的街燈還亮著。這時候電車也停了,韓大膽兒沒騎自行車,白崇偉就提議送他們回家,但梅若鴻想走走,所以就婉言謝絕了。

  韓大膽兒和白崇偉約好了,過兩天一起去拜訪那個,住在英租界的“喬治布朗”。他不放心梅若鴻一個姑娘單身走夜路,就陪著梅若鴻在街上散步,慢慢走回了她家。

  韓大膽兒中午飯就沒吃,晚飯光顧著打聽消息了,也是一點沒吃,后來又出了命案。韓大膽兒陪著梅若鴻步行,梅若鴻倒是不知疲倦,而且心情不錯,可韓大膽兒卻是餓得潛心貼后背,等到送梅若鴻到家的時候,他的肚子已經在打鼓了。

  今天即沒吃成飯,也沒看成戲,韓大膽兒覺得有點抱歉,就和梅若鴻約好明天再去勸業場,這次就近去福煦將軍路那家華宮餐廳,然后直接去天樂戲院,看最新上演的《西游記》。

  誰實話,這種戲梅若鴻完全沒興趣,但只要能和韓大膽兒一起,她心里就很開心。只是梅若鴻性格使然,有時候總顯得喜怒不驚,給人一種冰冷難以親近的感覺,其實她是個外冷內熱的人,雖然外表清冷,但內心卻十分溫暖柔和。

  韓大膽兒走回家的時候已經快后半夜了,在街上看見個人挑著餛飩挑子往前走。這人正是南門外賣夜宵的大老李。這大老李賣夜宵一直賣到半夜,這時是收了挑子正往家走。

  韓大膽兒常吃他家的餛飩,所以認識大老李。于是緊趕兩步迎上去,叫住他,就問還有沒吃的。

  大老李一看是韓大膽兒,便放下挑子道:

  “韓頭兒!您了運氣好,今晚餛飩沒賣完,還剩兩碗,我這就生火,給您了煮上!”

  大老李找了個路邊避風的地方,把挑子撂下,點上泥爐,燒湯煮餛飩。他見韓大膽兒餓得急了,就拿出幾根馃子,遞給韓大膽兒,這是攤煎餅剩的,雖然是涼馃子,但正宗的天津衛馃子,就算涼了也不軟不塌,咬起來一點也不皮條。

  韓大膽兒坐在馬扎上,吃著馃子,等著餛飩,又想起了今晚發生的案子。他這個人別無他好,就是對奇案怪案感興趣,雖然這案子不歸他管,但總是壓不住這股好奇心。現在什么線索都沒有,可他總覺得這個案子還沒完,說不定還有下文。

  這時候混沌也好了,他趁熱先喝了兩口餛飩湯。這時已經是初冬了,到了半夜寒氣大長,小風一吹,直往骨頭里鉆。現在熱湯入口,忽然遍體暖意,只覺餛飩湯味道無比鮮美,可就是嘗不出是用什么東西吊的湯。既不像骨頭湯,也不像魚湯,他就隨口開玩笑的問道:

  “大老李!你這湯味道鮮美,可既不像肉湯骨頭湯,也不像魚湯,別再是拿人肉吊的湯吧!”

  大老李趕緊道:

  “好么!韓頭兒,您了可別瞎說!讓別人聽了去,誰還能再買我的餛飩!我這是家穿秘方,還真不能告訴……”

  正這工夫,大老李眼神往韓大膽兒身后看去,韓大膽兒心知身后有人,這人正伸手朝韓大膽兒背后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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