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晉末多少事 > 第五百零八章 戴逯的提醒
    杜英這么一調侃,接著又借此鼓舞了士氣。

    將士們笑過之后,自然更升起雄心。

    現在的他們,是趁安門之勝而救援袍澤,而氐人,則是依托長安困獸猶斗。

    難道還真的怕了這困獸不成?

    戴逯一開始還真的有點兒緊張,杜督護在他的腦海中應該不是那種尖酸刻薄的人,為什么突然開始找自己的茬?

    軍中都是粗人,平時開玩笑,哪里會深究這些?

    戴逯真的沒有想那么多。

    所以他正尷尬和緊張的時候,聽得杜英如此化解,方才明白過來杜英的意思,心中不由得佩服。

    到底是弄出來戲劇這種東西,又出口成章、書寫出來那一篇蕩氣回腸的《胡無人》的杜督護。

    這鼓舞士氣的方式,都和咱們這些粗人不一樣。

    好感升起,戴逯策馬離著杜英近了一些,壓低聲音說道:

    “尚未接敵,屬下有一言,想提醒督護。”

    杜英微微一笑:“平道兄但說無妨。”

    戴逯已經明確地強調了他是“屬下”,把杜英當做主帥,而杜英還是以表字稱呼回來,這自然讓戴逯更加受用。

    畢竟他不是杜英真正的下屬,跟杜英客氣一下,自然也不想杜英真的和他不客氣。

    “之前接到江左家中兄弟傳來的家書,王氏似乎對督護之為頗為不滿,此次江左派人北上,必然會想盡方法對付督護,督護切莫掉以輕心。”戴逯的聲音很低,同時目光時不時的瞥向不遠處的疏雨。

    他知道那是謝道韞的貼身婢女,所以也是在提醒杜英,瑯琊王氏為什么對杜英很不滿。

    杜英心里有些無奈,就算不是因為謝道韞,自己也會被桓溫給推出去,所以王氏對自己不滿,只是早晚的。

    這是軍中的高層們心里都清楚的,連謝奕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不過對于戴逯這樣的中層將領們來說,接觸的消息少,自然只是剛剛意識到這些,或者就算是之前意識到了,也會“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抓緊和這種政治斗爭撇清關系還來不及呢。

    云端之上的斗爭,不是他們有資格參與的,參與進來的后果,基本就是“殃及池魚”。

    而現在,戴逯主動告訴杜英這些,讓杜英已經很清楚戴逯的態度。

    顯然戴逯是希望繼續北伐、收復整個北方故土的,在他的這個理想支撐下,他當然更愿意結交杜英這種北方豪杰。

    再加上在杜英和謝奕的雙重影響下,謝奕麾下的將領們,對杜英的感觀都很好。

    戴逯會選擇提醒杜英,也在情理之中。

    “多謝平道兄。”杜英正色說道,接著露出些許憂色,“我輩男兒,志在北方,這等俗事,怎地總是縈繞不去?”

    這句話可直接說到戴逯的心坎上了。

    他一向和江左那些名流不對付,也就是自家阿弟還能說幾句話,有些書信往來。

    若非是擔心自家阿兄不慎卷入到政治漩渦中,戴安道也不會在家書中說這些。

    當即,戴逯有一種不管不顧,就隨著征西將軍、杜督護他們,和江左來人斗一場的沖動。

    不過他還是按捺住了心神,沉聲說道:

    “此為北伐王師上下之夙愿也,誰若攔之,皆為戴某之敵。若是王氏敢阻攔督護征戰,戴某亦然不會坐視不理。

    屆時督護但有能用到戴某的地方,盡管可以招呼。戴某雖然人微言輕,但還是有幾分熱血的。”

    杜英微微頷首,對著戴逯一拱手,算是心里知道了。

    戴逯顯然并沒有把話說死,而是不忘強調了他也是“人微言輕”,但是他能夠有這個態度,杜英就已經很滿意了。

    不能指望著所有人都拉自己一把,只要不拖后腿,就是盟友。

    “督護,前方就是建章宮的東門。”戴逯指著不遠處的缺口。

    宮墻上的紅色已經斑駁陸離,墻頭上的漢瓦破碎凌亂,而原本應該是宮門矗立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兩側的墻體也都傾塌下來,不見了紅色,取而代之的是被火焰燒灼后的黑色。

    這就是赫赫有名的雙鳳闕,因其兩側闕樓上有鎏金鳳凰而得名。

    不過這座東門早在王莽之亂中就毀于戰火,歷經數百年風雨,更是只剩下夯土臺子,早就沒有了當年雙鳳對立、昂首而鳴的雄壯。

    透過這缺口,隱約可見廝殺的人群。

    “先解決眼前吧。”杜英笑道。

    “當如是。”戴逯也把心底那些亂七八糟惹人煩的念頭丟掉,猛地一抽戰馬,“愿為先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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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章宮前殿東北側。

    火光沖天。

    西戎司馬隗粹拄著刀站在一處臺子上,這里或許曾經是宮闕閣樓,也曾經有高聳的闕樓,但是現在只剩下了高低不平的土臺子,也變成了隗粹的救命稻草。

    他的身上有好幾處傷口,這是剛剛混戰之中留下的。

    而現在,苻柳將隗粹包圍在東北角的這片廢墟之中后,沒有再圍攻,而是直接選擇了放火。

    周圍的宮闕都被點燃,這也是杜英他們遠遠看到的黑煙升起的地方。

    苻柳選擇了最簡單的方式,用火將隗粹他們燒死。

    這樣可以減少兵員的損失。

    現在的苻柳,明顯并不想在長安攻防戰中浪費自己寶貴的兵力。

    而之所以前出進攻隗粹,主要還是因為擔心隗粹會越過前殿的宮殿群之后直接進攻苻柳駐扎的太液池。

    苻生和苻柳出城之后,也并沒有駐扎在一起。

    之前都已經拔刀相向、相互之間的敵意顯露無疑。

    現在已經不可能再成為合作無間的好兄弟。

    所以苻生駐扎在渭水岸邊,而苻柳駐扎在太液池西北側,依托太液池和神明臺扎營。

    顯然苻柳也看中了還殘存不少高度的神明臺。

    也算是各自依托險要了。

    隗粹只不過是倒霉,讓苻柳感受到了威脅罷了。

    或者說,整個梁州刺史麾下的軍隊都有些倒霉,總是莫名其妙的挨揍。

    以至于杜英他們聽到隗粹被困在建章宮之后,都沒有覺得奇怪。

    搞事不成反被搞······

    這本來就是大家熟悉的司馬勛啊!

    不過現在不是隗粹吐槽自己的時候,因為自己麾下的又一次突圍被苻柳無情的擊退,因此現在的隗粹,必須要面對一個很尷尬的問題。

    再沒有援兵的話,自己可能真的要被燒死在這里了。

    不,更準確說,是被濃煙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