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晉末多少事 > 第九百二十章亂世不等人
    杜英和王猛,大概已經是這個時代無解的組合了。

    但是他們所面臨的對手,從苻堅到呂婆樓和呂光父子,從姚襄姚萇到王羲之和謝安,再到未來很有可能要面對的鮮卑慕容、鐵弗赫連,這些無一不是當世之豪雄、歷史上名聲赫赫的人物。

    只能說這亂世,將星璀璨、人才薈萃。

    因此王猛和杜英所能做的,也就只有盡己所能,考慮到所有的可能并且把自己手中的優勢發揮到最大。

    接下來,就只能看這風云,如何流轉。

    “亂世嘛,不會讓我們等太久的。”王猛總結道。

    杜英伸手撐著沙盤,默默注視著上面的一面面小旗幟。

    王猛自然也注意到了杜英的這個動作,知道杜英的壓力也很大,壓低聲音說道:

    “廣積糧,沒有壞處。當忠臣、緩稱王,也多半是好處。”

    杜英感覺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打趣道:

    “是不是還得高筑墻?”

    

    王猛愣了愣,顯然他不可能明白杜英這句話中的“用典”。

    杜英越過這個話題:

    “現在來看,我們需要看潼關和南陽的戰況了。”

    “重要的是潼關,南陽那邊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大司馬既屯兵襄陽,肯定還是想要拿回南陽的,我軍在南陽根本無法長久駐足。”王猛徑直說道,“南陽戰事之關鍵,在變,看我們如何變陣,這個剛剛我們已經說過了答案。

    但是潼關這邊的戰事,原本是我們十拿九穩的,而現在能不能順利結束,又能不能牽制住雷弱兒和姚襄的兵馬,減輕南陽方向面臨的敵人數量,讓我們有更多回旋余地。”

    杜英的目光落在沙盤上。

    潼關,十拿九穩,那是因為只對陣雷弱兒的殘兵敗將、無根之萍。

    如今多了姚襄呢?

    變數,自己大概是整個時代最大的變數了。

    可是圍繞自己而變的時代,又會變成怎樣面目全非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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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雷弱兒堅守潼關城池不出之后,鄧羌所能采取的策略,也就只剩下了強攻這一種。

    十多臺霹靂車貼著羌人弓弩的射程范圍拋射,其主要目標已經從城墻轉移到了城墻后面,阻斷新的守軍增援城墻。

    王師士卒們推動著足足四臺云梯車向著城墻逼近。

    以華陰乃至整個關中為依托、摩拳擦掌幾個月的這一場潼關之戰,顯然耗費了王師很多心血,并且底氣十足。

    “雷弱兒打的還真是頑強啊。”鄧羌站在點將臺上,凝望著城墻。

    城墻上的床弩,不斷地咆哮、拋射箭矢,一支支箭矢在王師士卒之中縱橫,所向披靡。

    但是其很快又會遭到王師投石機和床子弩的瘋狂報復。

    可又有新的床弩,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鉆出來,讓王師防不勝防。

    雙方你來我往,都可以稱得上拼盡全力。

    看著城墻上猶然飄揚著的“秦”字旗號,站在鄧羌身邊的苻黃眉,一時間有些恍惚。

    隨著上郡呂婆樓勢力的覆滅,如今偌大的天下,還打著“秦”之旗號的,也就只剩下潼關的雷弱兒了。

    不錯,事到如今,雷弱兒雖然沒有半點兒像是想要復辟氐秦的意圖,而且其收攏氐羌,尤其是羌人流民,麾下的親信和將領絕大多數都是羌人,因此其自立門戶的心思也不言而喻。

    秦,不過是一個收攏氐羌流民的招牌罷了。

    但至少,這還是秦的旗幟。

    而自己身為秦的上大將軍,竟然在指揮進攻一個豎著大秦旗號的勢力。

    這其中的荒誕和滑稽,讓苻黃眉無所適從。

    “岳父若是看不下去,便早點回去歇息吧。”鄧羌瞥見了苻黃眉很差的臉色,低聲說道,“攻城一時焦灼,恐怕很難在轉眼之間分出勝負。

    等會兒若是還僵持不下的話,余便親自率軍先登。若消息屬實,那這潼關城中,屬于姚襄的兵馬也沒有多少,主要還是雷弱兒收攏的流民罷了,想必雷弱兒也是打著援軍不久就會抵達的旗號,哄騙這些士卒拼命。”

    聽著鄧羌的話,苻黃眉只是沉默。

    鄧羌看他不說話,便要向下走去。

    苻黃眉卻伸手攔住他:

    “且慢。”

    “怎么了?”

    “先登破敵,自有前鋒去做。如今爾是主帥,應當坐鎮中軍,怎能輕易便親自上陣。”苻黃眉沉聲說道。

    “前鋒無法破敵,則余當率眾破之。”鄧羌回答的慷慨。

    “若真如此,則是軍隊操練之過,主帥以身涉險,則將軍隊之存亡,系之一身,這是主帥魯莽之過,為何要把一軍訓練之小錯,變成一人之大過?”苻黃眉沉聲說道。

    鄧羌一時楞然。

    “你之前只是一個合格的先鋒,但不是一個合格的主帥。”苻黃眉淡淡說道,“若是攻城需要有人來的話,那至少我應該站在你的前面。”

    鄧羌的目光掃過苻黃眉,笑道:

    “岳父所說,是氣話還是真心話?”

    苻黃眉苦笑,這個答案,他好像也不知道。

    鄧羌接著說道:

    “或許岳父比我更適合站在這個位置上。”

    他指了指自己剛剛站的位置。

    苻黃眉皺眉:

    “還是慎言。畢竟······余是前秦余孽。”

    “但都督從來沒有追究氐秦皇族罪名的意思,而對于氐羌各族的要求,也只是多了幾年賦稅罷了,甚至王師和流民掠奪的一些氐羌人之財產,也都原數奉還。”鄧羌解釋道,“都督的胸懷之寬廣,或許真的超出我們所有人的預估。

    因此以岳父之才,都督應該還是很愿意用的。尤其是如今這一戰,若論對雷弱兒的了解,王師之中,又有誰能夠勝過岳父?岳父切莫推辭,指揮三軍,非你莫屬。”

    苻黃眉打量著他,他看向鄧羌,覺得鄧羌臉上的笑容的確很真誠。

    可又感覺這好像是一個早就準備好的套路。

    這家伙,好像變聰明了,知道趕鴨子上架了······

    苻黃眉嘆了一口氣:

    “也罷,你去吧,這里有我。”

    剛剛鄧羌的話也提醒了他。

    關中還有好多的氐人和羌人流民,同樣已經安頓下來,這些人現在無疑都處于社會的底層,所以他們也需要有人帶領,有人為他們爭奪話語權、為他們發聲。

    曾經的雷弱兒,就是在氐人的朝堂上扮演著為羌人發聲的角色。

    諸如姚弋仲等羌人,或許看不起雷弱兒,但是也不得不承認雷弱兒也是羌人里的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