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晉末多少事 > 第九百五十章世家才女
    杜英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向謝道韞。

    這你也知道?

    董池陂的確算不得什么大湖,因此在輿圖上甚至都沒有標注出來,杜英也只是大略的看一個方位而已。

    謝道韞眨了眨眼,露出俏皮的笑:

    “《左傳》有云,‘董澤之蒲,可勝既乎’,而后來有一人注,‘河東聞喜縣東北有董池陂’。夫君可知道是誰備注的么?”

    杜英張了張嘴:

    “我猜是董仲舒······吧。”

    《左傳》這種儒家經典,當然也是儒家大佬來注釋,很不巧,別的儒家大佬杜英也不熟,以前就算是看過他們的著作,此時也想不到。

    謝道韞頗為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是令祖上,杜武庫。”

    杜英:······

    

    丟人了,杜預注釋的《左傳》,他還真沒看過。

    雖然好像少陵塢堡的書架上真有這么一本書。

    更何況就算是看了,也不見得能記得這么清楚。

    這個時候,杜英才恍然意識到,自家娘子被世人稱為“才女”,可不只是其會吟詩作賦或者才思敏捷,顯得與眾不同,個中還有夸大其詞的成分在,而是真的腹有詩書。

    這些積攢的詩書和知識,才是謝道韞能夠出口成章、能夠信心滿滿的接下來杜英交給她的任務的底氣所在。

    杜英這個文抄公,其實就是個開掛的,人家這才是靠自己扎實的學識揚名立萬。

    世家的底蘊,或者說一個真正好好讀書的世家子弟的底蘊,稍微泄露出來一點兒,就足夠讓杜英感到震驚。

    他只能慶幸,自家夫人一向比較含蓄而謙虛。

    “夫君日理萬機,有些事忘了也正常。”謝道韞趕忙寬慰道。

    杜英笑了笑:

    “余自比不上夫人學富五車,這是夫人所長余所短,沒有什么不能承認的,若我什么都會的話,那早就名揚天下了。”

    謝道韞伸手指了指杜英手中的公文:

    “王師一旦拿下河東,那么關中東出天下之勢,已經人盡皆知,夫君恐怕就是真正名揚天下了。”

    “那也要看河東之戰能不能成了。”杜英一攤手,“就目前來看,河東局勢并沒有想象之中的那么好啊。”

    謝道韞看向聞喜所在的位置:

    “師兄不是提到,聞喜裴氏愿意和王師聯手么?正好聞喜位于董池陂和安邑之間,既扼守要沖,且本地人也應當頗為熟悉周圍的地形地勢,可為我用。”

    “那是因為他們想要從中獲取更多。”杜英嘆息,喃喃說道,“聞喜裴氏啊······天下無二裴、兩千年來第一家,豈是那么好打發的?只要纏上來了,就少不得要被他們抱著敲骨吸髓。”

    謝道韞沒有聽懂:

    “裴氏的確是中朝望族,裴司空、裴刺史和裴玉人等都為一時重臣名士,后者還曾和令祖同修晉律。但是裴家雖有一時一代之盛,卻在永嘉亂后沒落。

    如今裴家在江左并無名聲,在關中等地也鮮少聽聞,這‘天下無二裴’,說的也不錯,畢竟裴也不是什么大姓,尤其是相比于王、謝等來說。

    但要說其實‘兩千年來第一家’,那就未免夸大其詞了,不說瑯琊王氏,便是弘農楊氏,恐怕也能勝過一些。”

    裴司空便是地圖繪制名家裴秀,裴刺史則是官拜冀州刺史的裴徽。

    而裴玉人則是臨海侯、侍中裴楷,都是引領一時風騷的人物,尤其是“玉人”之名,在當時可是等同于“天下第一美男子”和“天下第一才子”的稱號。

    杜英看著謝道韞一臉的不服氣,有些無奈。

    這的確是自己說漏嘴了,畢竟裴氏真正強大,要到隋唐時代,之前也不過是強盛了一兩代人而已。如今相比于瑯琊王氏、陳郡謝氏等等,都頗缺名氣。

    不過說來也是好笑,謝道韞所舉的這個弘農楊氏的例子,不偏不倚,還真的壓住了裴家一頭。

    誰讓人家弘農楊氏后來出帝王了呢,哪怕楊堅可能是牽強附會,至少史書上還是這么認為的,弘農楊氏也對帝家身份欣然接受。相比之下,裴氏還真的只是臣子。

    “大概是我高估了裴氏吧。”杜英緩緩說道。

    現在的裴氏的確還不是歷史上那個豪門,裴氏中人雖然可能有不錯的眼光,認為此時站出來支持杜英,可能會以最小的投入換來最大的收獲,但大概還沒有料想到,有朝一日,天下風云會在裴家人的手中翻覆。

    “所以夫君可以試一試,裴氏是否真心為我所用。”謝道韞建議道。

    她雖然不知道杜英對于裴氏有些過分的擔憂和提防是怎么來的,但是她一向相信夫君的判斷和預感。

    “讓師兄擇機行事吧。”杜英搖了搖頭,“余遠在數百里外,不知裴家具體是何姿態,又能拿出怎樣的誠意,同樣不知瞬息萬變之中,董池陂的戰局又會走向何方,若限制師兄的話,恐怕會延誤戰機,甚至釀就大錯。”

    謝道韞打量著杜英,輕笑道:

    “你們師兄弟兩個還真是有趣,一個有什么進展便稟報,另一個則一直在放權任其施為,不覺得奇怪么?”

    杜英想了想,回答:

    “那是因為師兄統率關中近半數兵馬在外,而且還是關乎關中未來的重要戰事,今日河東之戰,幾乎等同于昔日秦趙之間長平之戰。

    因此師兄事無巨細,都想要告知于我,是為了讓我寬心,也是向眾人表示自己并無大權獨攬、另立都督府之意。

    而前線軍民大權,余早就已經交給了師兄,對此不置一詞,也是要讓師兄明白,余一直相信他,哪怕是他把天捅了一個窟窿下來,余也會在后面給他兜著。

    我們不過是在通過這種方式在傳遞信任罷了,有什么奇怪的?難道將在外,就必須要和后方相互猜疑、相互掣肘么?”

    謝道韞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杜英。

    你們可真是······兄弟情深啊。

    “怎么了?”

    “是時候給師兄介紹一門婚事了。”謝道韞回答。

    不然可能我的地位受到了挑戰。

    謝道韞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好像能氣壓整個杜家后院,但威脅卻來自那個邋遢的準中年大叔。

    “這句話你說了很多次了,也沒見到有著落。”杜英吐槽。

    師父已經完全放棄了“師兄能自己找到夫人”這種想法,因此現在壓力完全落在杜英的肩膀上。

    謝道韞嘟囔道:

    “那不是因為沒有合適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