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錦衣長安 > 第二百四十八回 又是覺明
  姚杳嘁了一聲:“是啊,卑職是沾了大人的光。”

  福賢方丈看著二人斗嘴,臉上的笑意更深了,突然想起一件事,轉身打開抽屜,拿出一張紙放在手邊,沉聲問道:“世子,王妃的病可有起色了?”

  韓長暮的目光一暗,竹箸停在碗口,半晌沒動,哀戚低語:“沒有。”

  福賢方丈沒有多問,只是將那張紙推到韓長暮的手邊,鄭重其事道:“這是老衲新擬的方子,原想近日寄回王府,既然今日見到世子了,老衲就不用費這個事兒了,世子手里的人,肯定比驛卒快。”

  韓長暮打開看了一遍,滿臉動容的連連道謝:“母妃病了這么多年,多虧了大師的方子,病情才能穩住,大師的恩情,韓王府沒齒難忘。”

  福賢方丈揮了揮手:“不算什么大事,世子不必記掛于心。”

  聽著這些話,姚杳挑眉,原來韓王妃常年臥病,這個年代缺醫少藥,感個冒都能要命,也難怪韓長暮提到韓王妃的病,就憂心忡忡。

  三個人沉默著,知善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大人,這不對啊,名錄里全是佛法,并沒有這本書啊。”

  三人聞言,都撂下竹箸湊了過去,只見知善翻著那本殘卷,一臉疑惑,但言語篤定:“大人,小僧都看完了,名錄里沒有這本書。”

  福賢方丈微微蹙眉,捻著腕間的佛珠,慈眉善目的臉色沉了沉:“拿給我看看。”

  他一頁頁翻得極快,最后重重合上了名錄,望著韓長暮沉聲道:“世子,老衲也看的清楚,這本名錄里稀世經文倒是不少,但這佛家陣法,卻是一本都沒有。”

  韓長暮的臉色也不大好,原以為在薦福寺能查出些什么來,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他不甘心的摩挲著名冊,不甘心的問道:“寺中僧人的往來,應當都是有記錄可查的吧。“

  福賢方丈雙眼一亮,一疊聲的吩咐道:“去,知善,快去把寺中僧人名冊拿過來。”

  知善一陣風似得竄了出去,門重重打開又重重關上,砸的咚的一聲巨響。

  外頭一線明亮的陽光,剛剛照進靜室,就被沉沉關上的門給擋在了門外。

  一直沉默著沒有出聲的姚杳瞇了瞇眼,突然開口道:“大人,這本殘卷會不會是某本經書的,被有心人翻了出來,或者根本就不是薦福寺捐的那批書里的,是秘書郎記錯了?”她眸色深沉,以最大的惡揣度人心:“或者,根本是有人在誤導我們,不想讓我們查到這書的真正來歷。”

  韓長暮揉了揉眉心,聲音沙沙的,透著些許疲憊,卻把閃爍的目光藏在了眼底:“也有這個可能,不過,還是先看看寺中僧人的去向能查到什么吧。”

  不多時,知善和四個小沙彌抱著厚厚幾摞子冊子,走進靜室。

  知善揮手讓小沙彌出去,關好了門,才謹慎道:“方丈,大人,弟子把近二十年來寺中所有僧人的名冊都帶來了。”

  薦福寺是皇家寺院,鼎盛時僧人數千,即便是十幾年前兵荒馬亂,寺院蕭條之時,僧人也有數百之多,僧人眾多,又是幾十年累積下來,這名冊自然數量驚人。

  韓長暮看著那驚人名冊,上頭布滿了灰蒙蒙的浮沉,他抬了抬下巴,沉聲道:“姚參軍,你和知善一起查一下,遇到可疑之人,就將法號和經歷唱出來,我來記錄。”

  姚杳勉為其難的點了下頭,深深透了口氣,望著那堆了半間靜室的名冊,頭皮直發麻腿直發軟,她前后兩世加起來近四十年,都沒看過這么多帶字兒的。

  況且這個朝代寫的全是繁體字,她熬花了眼也才認識了常用字,這些名冊里保不齊就有那種字難寫難認,生僻到驚世駭俗的法號,若是在唱名上露了怯,這輩子在韓長暮面前都翻不了身了。

  她哆哆嗦嗦的拿起最上頭的一本兒,抖著手擦掉名冊上的浮灰,打眼一看,頓時松了一口氣,書面上寫著“大寮冊一”四個字。

  這四個字她都認識,而且還知道是什么意思,開局大好啊。

  大寮就是廚房,那這一摞子是便是廚房僧人的名冊了,看來這薦福寺里僧人的名冊像極了她前世單位名單,是按照崗位部門來分別記錄的。

  她轉頭搶先道:“大人,先看藏經閣的名冊吧。”

  先劃定個小范圍,范圍越小,碰到不認識的字的幾率就越小。

  韓長暮也正有此意,點了點頭,看著知善道:“勞煩知善師父找一下藏經閣的名冊。”

  知善手腳很利落,對這些名冊也十分熟悉,很快便找出了藏經閣的名冊,上頭已經積了厚厚一層灰,他拿到門外拍了拍,把灰塵拍干凈,才重新拿了回來。

  韓長暮看著半人高的名冊,淡淡問道:“知善師父可還記得藏經閣里的三名僧人的法號叫什么?”

  知善偏著頭冥思苦想了半晌,才猶疑道:“一個叫了清,一個叫覺明,還有一個,小僧真的記不得了。”

  韓長暮一聽覺明二字,頓時愣住了,青龍寺的主持,就叫覺明。

  他的臉色驀然陰沉似水,心里有了隱隱的懷疑,但還需要確定一件事情,便沒有將這懷疑宣揚出來,只是面無表情道:“先查覺明。”

  姚杳聽出了韓長暮話中的一絲冷厲,頓時心里一驚,不敢懈怠半分,和知善頭碰頭的翻了起來。

  時間過的極快,日頭已經偏西了,日光在盛極而衰的邊緣潑灑著,突然明亮起來,像是要將這一整日的光亮,都凝聚在這個時候。

  明亮的日光透窗而入,韓長暮逆著光坐著,面無表情的臉上,冷峻至極。

  不多時,姚杳從書山中抬起頭,鼻子上臉上都沾了薄灰,聲音急促的念出了聲:“覺明,河西甘州人士,建寧元年三月生人,建寧十六年落第,當年入薦福寺剃度,建寧二十一年任知藏,永安二年,任青龍寺主持。”

  韓長暮越聽越心驚,額角突突直跳,這覺明不顯山不漏水的,一副唯唯諾諾謹小慎微的模樣,竟然藏的這樣深,竟然二十一歲就在薦福寺做了知藏,在藏經閣一呆便是十六年,有多少手腳不能做,有多少痕跡也都能清除掉了。

  想到覺明那張人畜無害的白胖圓臉,韓長暮眼明心亮起來,像撥開云霧,見到了一點點微弱的光,雖然很淡薄,但還是照亮了陰暗的裂縫。

  他陡然起身,只干脆利落的吐出一個“走”字,便急匆匆的沖出了門。

  姚杳嘆了口氣,卷起經文夾在咯吱窩下,又抱緊了那捐書名錄和殘本,跟福賢方丈和知善道了聲謝,拔腿跟了上去。

  靜室里沒有燃燈,昏昏暗暗的,突然開門,西斜的日影照在臉上,姚杳騰出一只手遮了遮眼睛,等適應了這光亮,才飛奔追了過去。

  內衛司監牢的門緩緩打開,吱吱呀呀的聲音在暮色里響過,冷澀的聲音給這深幽的地方,平添了幾分哀涼。

  一個個子不高的內衛提著兩個食盒,彎著腰進了監牢的門,沿著向下的臺階走到盡頭,一邊大聲吆喝著用暮食了,一邊從食盒里取出飯食,塞進打開的小窗戶里。

  除了那種窮兇極惡,抵死不開口的犯人,內衛司很少在吃食上磋磨人,一向是有肉有菜有飯,熱乎乎的管飽。

  這會兒內衛司關的人犯并不多,挨著門口的牢房里關的是青龍寺的四個僧人,再往里走便是瑟瑟樓的一干人等,最里頭是倒霉的霍寒山。

  這樣的數量的人犯,是內衛司有史以來最少的了,專門給犯人們做飯的廚子,都快閑的發霉了,整日念叨著幸而月俸不是按照做飯多少來算的,不然就要窮死了。

  內衛司監牢的飯是沒有竹箸,用的都是特制的碗和勺,掰不斷砸不爛,防備著人犯用這些東西自盡。

  所以內衛不必守著人犯用完飯收拾碗勺,只管把飯食塞進牢房,愛吃不吃,關上小窗,便又緩緩走了出去,等送下一頓飯的時候再來收。

  韓長暮二人從薦福寺出來,嫌馬車太慢,從寺中牽了兩匹快馬,一路揚鞭策馬,縱馬長街,直奔內衛司而來。

  到了門口,韓長暮甩了韁繩,沉著臉一言不發的就沖進了監牢。

  剛走下臺階,臨近門口的牢房里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那聲音扯得又直又尖,真的人耳膜生疼。

  韓長暮腳步一頓,頓生不祥,疾步沖到那間牢房外,狠狠拍了一下墻上的一塊磚。

  那塊磚看起來跟旁的磚沒什么不同,可他的手重重落下,那磚凹下去一塊,正面嚴絲合縫的墻,竟然無聲無息的閃開一道縫。

  姚杳被那聲尖叫嚇了一跳,再看到這幅場景,又嚇了一跳,跟著韓長暮走進牢房,只見一個小沙彌抱著個老僧,尖叫聲正是從小沙彌嗓子里發出來的。

  老僧臉色慘白,可詭異的是上頭卻盤踞著一團黑氣,眼角鼻孔和嘴角都淌出兩行黑紫的血,耳朵里流出來的血,已經漫到他的淺灰僧衣上,洇開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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