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到盧山村也快一年了，對於盧山村的情況，蘇悅薇還是比較了解的。這村和附近的村一樣貧窮，平日一個月能吃上一頓肉就不錯了，大多數村民也隻有過年時才舍得割一斤肉回來解饞。
今年因為蘇悅靈花錢找人蓋房子，比起往年他們手頭相對闊綽多了，但最多也就是過年頭三天能吃肉，哪裏能做到都初六了還能吃大肉。尤其聞著那濃鬱的肉香，就知道隻怕這回煮的還不少。
蘇悅薇望著廚房上那條魚，這魚也是他們今天唯一的肉菜，還是她頂著冰雪天，走了快一個時辰去河裏鑿的。
從十月以後，成望給她的家用就減少了，說是要省錢準備鄉試和明年的會試。這關係到她未來能不能當官家娘子，蘇悅薇自然得鼎力支持。不過錢少了，家裏的生活質量就下來了。以前一個月還有一兩，現在一個月也就五百文，也就過年前為了讓她置辦年貨，才多給她幾兩銀子。那銀子大頭蘇悅薇拿來給成望扯絲綢做新衣，肉隻能少買一些。
她將魚醃製了一下，出門跟街坊鄰居打聽一下。
雖然說盧山村的人現在都知道蘇悅薇是什麼德行，但她帶著溫柔笑意，拿著幾個橘子登門拜年，他們也不能將人趕出去，大過年的，做這事還是晦氣的。
更別說張成望還是秀才老爺，他們就算內心看不慣他們，也不會真的得罪他們家。
“我們家在燉鵝肉啊，我還特地去買了些大料回來，花了我十幾文呢。不過這鵝肉可是現殺的，偶爾奢侈一回也是應該的。”
不過留蘇悅薇吃飯是不可能的。這肉自家人吃還不夠呢。
鵝肉？
“其他人家也是在煮鵝肉嗎？”鄰居一聽這話，就知道蘇悅薇肯定沒收到鵝肉這份禮物。嘖嘖，明明蘇悅薇作為蘇悅靈的堂妹，本該是第一個沾光的人。偏偏她自己作死，硬生生把好好的姐妹弄得跟仇人一樣。
“對啊，你還不知道吧？這鵝肉是悅靈送的。每家每戶都有呢，我們家人口多，悅靈直接送了一整隻鵝過來，那鵝足足有八斤。”
平均一家一隻鵝的話，這得買多少大鵝。而且她居然還是全村都送了，唯獨跳過了他們張家。這分明就是故意給她沒臉。
雖然她以前的確做了對不住她的事情，但她也沒真的吃虧了，她也道歉過了。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她依舊耿耿於懷，這心胸未免也太狹隘了。
蘇悅薇心像是被看不見的藤蔓捆綁著，疼得一抽一抽的。
他們家為了成望明年的科舉，縮衣減食，而蘇悅靈錢多得能夠給全村人送大鵝吃。
就很難受。
這鄰居還故意說道：“悅靈真是個實在的人，誰對她好一分，她就給十分。我若是有這樣的堂妹，做夢都能笑醒。”
“成望家的，我真羨慕你喲。”
被羨慕的蘇悅薇都撐不住表情了，有些狼狽地離開。
她安慰自己，鵝肉和魚肉都是肉，魚肉做好了，也不比鵝肉差。
蘇悅薇平時吃飯本身都會將肉和蛋留給其他人吃，因此夥食質量降低後，全家最能適應的就是她。張成望知道自己給的家用不算多，加上蘇悅薇委屈誰都不會委屈他，倒也不覺得什麼。
張萬裏因為目前是哥嫂養的，比較有自知之明的他也不會說什麼。但張杏花頓時就受不了了。
她本以為哥哥成為秀才以後，她能跟著吃香喝辣。結果在村裏的地位沒能提高，她原本愛慕的吳修明被判刑，還被逐出吳家，她沒法嫁入吳家享受富貴。
平日蘇悅薇更是拿著雞毛當令箭，天天讓她被針紮。
她原本覺得自己夠委屈了，結果大過年的，連個羊肉豬肉都吃不起，天天都是河裏捕撈的魚，張杏花最討厭吃的就是魚。其他遠遠不如他們家的人都吃起了鵝肉。
新仇舊恨湧上來，當看到桌上唯一的肉菜，張杏花氣得將桌子給掀了，剛做好的醬油魚連同盤子砸在地上，瓷器盤子更是當場摔裂。
張杏花恨恨說道：“大過年的，連個肉都不給，嫂子你到底是怎麼當家的？”
“如果不會當家的話，就換人來。哥哥不是每個月都給你錢了嗎？你是不是偷偷藏私房錢了？好啊，我就知道你有二心了。”
挺喜歡吃魚的張萬裏呆住了，一臉憤怒說道：“姐，你在發什麼瘋？你自己不想吃就別吃，禍害好好的魚做什麼？”
張杏花梗著脖子，“我又沒說錯。咱們家什麼時候淪落到過年都隻有魚肉能吃的地步了？一定是她把大哥給的錢都藏起來了。”
張杏花覺得與其讓蘇悅薇管家，還不如她來呢，這樣她不僅能買自己喜歡吃的東西，還可以每個月藏一點錢，積少成多，以後也能拿來做嫁妝。
蘇悅薇委屈到了極點，她管家不但沒暗藏錢，平時還常常打絡子補貼家用。她平時也沒怎麼虧待張杏花，過年她自己穿的是粗棉布，張杏花穿的可是細棉布。
張成望黑著臉，家用的錢是他給的，他自然清楚內情。
“夠了，是我讓你嫂子少買一點的。你看看你，都要吃成豬了，學了那麼久，連個荷包都繡不好，滿腦子隻有吃。不想吃的話就別吃。”他扭頭吩咐蘇悅薇，“以後就別做她的那份了，她那麼能，那就自己買肉吃。”
這個妹妹但凡有隔壁元寶姝一半省心他都要念佛了。
蘇悅薇聽了這話，心情這才好受了一些，幸好成望明理，站在她這邊。
有這麼一個糟心妹妹，張成望氣得都吃不下飯了，直接回書房。
張杏花看在眼中，十分擔心他不吃飯會餓到。算了，等成望想吃東西的時候，就給他下餃子吃好了。除夕那天包的餃子還有剩二十多個，她一直留著準備給成望做宵夜。
屋外依舊飄著小雪，因為窗子沒關的緣故，風夾著雪飄了進來。即使屋內燒著火爐，依舊冷得他打顫抖。但張成望沒有要關窗的意思。
他希望若是阿舒姑娘經過的時候，他能第一時間看到對方。
她那樣柔弱的一個人，得伺候蘇悅靈這麼一個驕縱任性的人，還不知道得吃多少苦頭。在又賣了一些幾首詩詞的情況下，他手中存的銀子也上一百兩了。
一百兩應該夠為阿舒姑娘贖身了。
張成望等啊等，一直等到初九，終於等來了阿舒姑娘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