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傳反側。
睡不著，還是睡不著。綿羊都快數到一千以後了，還是一點睡意都沒有。
蘇悅靈欲哭無淚，表情帶著點委屈。她是真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失眠的一天。
“夫人，您睡不著嗎？”
今天在外屋給她守夜的是勝男。蘇悅靈翻身的動靜讓她清醒了過來。
蘇悅靈從床上坐了起來，“是有些睡不著。”
“讓月初過來，給我說故事。”
月初擁有如黃鸝鳥般的嗓音，說起故事來，抑揚頓挫，十分養耳。蘇悅靈平時最喜歡讓她念一些話本給她聽。
月初很快就來了，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夫人想聽什麼？”
蘇悅靈重新躺了下來，說道：“蘇園傳奇吧。”
月初對此並不意外，所有的話本故事中，夫人最喜歡這故事了，百聽不膩。而蘇園傳奇這個故事，一直到連載的最新章回，月初都已經背了下來，即使手邊沒書籍，她也能夠眼都不眨地說出裏麵任何一段情節。
耳畔是月初軟糯如同棉花一樣的聲音，故事從她嘴裏出來，多了溫柔的味道。
論說書，專門訓練過的月初，自然說的比元隨君要好，加上故事情節精彩，即使早聽說過了，但依舊引人入勝。
然而蘇悅靈，卻依舊沒有睡意。
月初說完了兩章，如果是元隨君說的話，這時候的她早就已經陷入了夢境之中。
直到這時候，蘇悅靈才意識到，原來她睡不著，不是因為少了睡前故事。隻是因為說故事的那人不在身邊罷了。
虧得她先前還覺得元隨君走了對她不會有什麼影響。
“好了，回去吧，你也早點睡。要是肚子餓了的話，自己去廚房拿藕粉泡一包。”這時候把她叫過來，也算是讓人給她上夜班了。
說到一半的月初乖巧地點頭，很快便退了下去。
蘇悅靈想了想，忽的有了主意。
“勝男，你去把隨君的被褥拿出來，鋪在地上。”
元隨君因為每個月都會在她這邊呆幾天的緣故，特地準備了一套新的被褥，平時都會收起來。
勝男愣了一下，嘴角忍不住揚起。
她終於猜到夫人今晚怎麼奇奇怪怪的，夫人她這是想老爺了吧？隻是她不願意承認這點。
“好的。”
她清脆的嗓音帶著隱隱笑意。
勝男手腳利落，那床褥就收在櫃子中，找起來很快。
不用多久，元隨君的床褥便鋪在了床邊，位置和過去一般無二。
等燈熄滅了以後，蘇悅靈轉過頭，在黑暗中隱隱能夠看到那床褥的形狀。
就仿佛他跟以前一樣，還在身邊。
明明他在的時候，還不覺得他的存在有多重要啊。怎麼一走，反而就讓她失眠了呢？
懷抱著這個自己都不解的淡淡困惑，蘇悅靈終於有了困意，眼皮子也越來越沉重。
接下來幾天，蘇悅靈隻要失眠了，便讓人將元隨君的床褥給搬出來。
到了後麵，勝男宋小巧他們，更是十分自覺地在蘇悅靈開始躺床上時，就搬被褥。
蘇悅靈覺得，自己這個隻是單純的不習慣而已。
遲早她要戒掉元隨君！
……
另一邊，元隨君在經過了幾天的辛苦跋涉，也抵達了京城。因為顧慮著他的身體受不了顛簸，所以他們放慢了趕路，到城門口的時候，已經一月二十二日了，距離春闈還有十幾天。
城門前大家正排著隊，進京城的話，得拿出路引。
元隨風隻覺得怎麼都看不夠，他忍不住低聲和自己的大哥說道：“這城門，看起來真是太氣派了。”
他估摸著這高度都有十丈了，他們府城也算繁華，但那城門和京城一比，完全不算什麼。難怪大家都說，有機會的話，還是得來京城逛逛，見識一下天子腳下是什麼樣的。
如果不是大哥要參加會試，隻怕他也沒機會來這一遭。
他們兄弟兩的路引都已經備好了，隻是衛先生的路引早就丟失，還是他們在離開之前，特地去縣衙給他開了一份。
路引都在元隨風這邊收著，他剛拿出路引，就看到原本還帶著幾分傲氣的守衛換了恭敬的表情，“小的見過衛大人！衛大人您回來了？”
衛大人？
元隨風發現這兩個守衛目光看向的是衛先生，這衛大人喊的是衛先生？雖然元隨風也猜測到以衛先生這身手和氣度，應該不是普通出身。但看這守衛的反應，這身份隻怕相當不一般？
他開口說道：“你認得衛先生？”
守衛笑容帶著幾分的諂媚，“衛伯爺單騎取奚族首領頭顱的故事誰沒聽說過，衛伯爺三年前風光歸來時的身影仍然曆曆在目，不敢忘懷。”
守衛這麼一說，元隨風頓時知道了衛先生的身份——衛徹。這名字可以說是如雷貫耳了。
那時候朝廷和奚族作戰，因為不適應當地氣候，加上有內奸，所以節節敗退。衛徹臨危受命，力王狂瀾，後麵更是於千軍萬馬之中取奚族首領的項上人頭，將奚族人的鬥誌打滅了，從而徹底奠定了勝負，也為當地帶來了好幾年的和平。以前元隨風最喜歡跑縣城裏，呆在茶樓中，聽說書人說衛徹的故事，就算聽一百次都不膩。衛徹可以說是不少年輕人崇拜的對象了。
結果衛徹，居然就是衛先生？他這段時間還受到衛先生不少指導？
衛先生，不應該是衛徹，他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我是衛徹，嗯，這名字，聽著就像是我的名字。”
給他一種強烈的熟悉感。
元隨君在最初的震驚過後，很快便恢複了淡然的神色，最多就是感慨了一下，衛先生果然非常人也。原本他們還想著到京城後，要如何幫衛先生找回他的過往。他都打算去跟京城這邊的秋雨軒掌櫃打聲招呼，誰知道衛徹這臉太過出名，才進城門，就被認了出來。
倒是元隨風，守衛都把路引塞回他手中了，他還是那做夢一樣的表情。
夭壽啊，他居然成衛徹的弟子了！
他這是祖墳冒青煙了吧。
激動之下，元隨風走路都同手同腳了，還險些撞到人。
衛徹在旁邊看得直樂，忍不住伸手用力拍了拍他的後腦勺，“你就那麼高興啊？”
元隨風回過神來，臉上依舊是掩蓋不住的激動，“當然高興了，你怎麼不激動？先生你不知道我們多仰慕你，為你鞍前馬後都可以。”
衛徹煞有其事地點頭，“這樣啊。”
他抬了抬自己的鞋子，“我的鞋子剛才好像不小心踩到狗屎了，不然你給我擦擦？”
元隨風瞬間就冷靜下來了。
“其實，我也就普普通通仰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