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早煩死一部分沒什麼本事還跳得高的人了，也樂得借此事敲打他們。
正所謂擇日不如撞日，他直接領著百官去隔壁的大殿。
大家一看到大殿裏桌子擺得齊整，就知道皇帝和元隨君早就準備好等著他們了。
真有才學的人自然不畏懼這種突然檢查，但不少人都早將四書五經給丟腦後了。
蘇悅靈出的卷子也不僅僅隻是考四書五經，更多的是民生這塊。一些大臣們站在高處久了，離百姓們遠了，寫出來的文章不免帶了出來，顯得浮誇空洞。
等做完卷子以後，好些大臣都出了一身冷汗，離開時的步伐看起來有氣無力的。
林姓官員是實幹派，平日最看不慣那些整天把禮儀規矩掛嘴邊的酸儒，他故意對陳大人說道：“陳大人才華橫溢這回考核定能夠名列前茅吧？”
陳大人都掛不住臉了他輕輕咳嗽一聲，“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其他大人的才學在我之上。”
他也知道自己忙於公務，許久沒溫習書本，這回作答寫的頗為淩亂。但再怎麼樣，也應該比耀州那些黃毛丫頭好吧？
他還真不信自己會輸給那些女流之輩。
林大人回去後，對自己的獨生女說道：“這幾日你可還有溫習功課？”
他膝下隻有一女，視若珍寶，女兒小時還親自為她開蒙，十年前更是十分積極地送閨女去女學。而閨女也沒辜負他的期待，月考的成績一直都名列前茅。林大人心中覺得自家閨女比其他同僚家的兒子要強十倍，若是能下場科舉，那也是狀元的料。
林家小姐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還將自己這些天寫的策論給她爹看。
雖然因為經曆的緣故有些想法太天真和想當然，但林大人也從中看到了一些可圈可點之處。他特地圈出來，想了想，還是對女兒說道：“爹給你一個莊子，你先管著莊子練練手，有空多去莊子看看周遭百姓們的日子。”
“也許你的機會要來了。”
他敏感地從天子的態度察覺到一些。說不定他這女兒，將來還真有可能進入仕途。
……
和林大人相反，陳大人對於這事頗為憤憤不平，回去後看到家中小女在看書，更是將她狠狠訓斥了一頓，罵得女兒淚眼汪汪的，這才感覺有些氣消。
“下去吧，隨便說你幾句就掉眼淚，都不像你哥和你弟弟那樣堅強。女子就是軟弱。”
他揮了揮手，讓女兒下去，然後回到書房中，開始看起書來。
陳大人沒想到的是，幾天後，他便被抓做典型，狠狠地鞭屍了一回。
陳大人固然不是答卷答得最差的一個，但架不住差的那批，他蹦躂得最厲害。
蘇攸寧那時候上折子的時候，早就讓人將答得最好的那些卷子譽寫了一遍，一起送到京城裏。
那些卷子擺在麵前，就算是陳大人都沒法捏著鼻子說自己寫得比她們好。
隻是他瞧不起女子已經是根深蒂固的事情，讓他開口承認自己不如她們，這比殺了他還要令他難受。
容季問道：“陳磊，你覺得這些女子有資格入仕嗎？”
陳磊張了張嘴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他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元隨君瞥了他一眼，眸子中掠過厭惡的神色，“倘若她們不配的話，那陳大人就更配不上自己頭頂的烏紗帽了。”
以前嚷得最大聲的那幾個大臣這時候一個個都安靜如鵪鶉，恨不得自己被遺忘。他們心中慶幸前頭陳磊的存在感太強，把他們這些人都給蓋過。
這叫犧牲陳磊一人，幸福他們大家。
另一個最開始反對的大臣此時更是跳出來，一本正經說道：“瓊華公主是女子，身邊的副官的確應該也安排女子，免得冒犯到了她。”
“是的，陛下英明，知人善任，虛懷若穀……”一疊聲的讚美從他嘴裏出來。
其他大臣也紛紛有樣學樣，獻上了馬屁。
陳磊眼看著自己的同盟一個個叛變得飛快，氣得胸口疼，這些沒有骨氣的人！他恥於他們為伍。
容季語氣平靜，“陳磊能力擔不起禮部之郎中，今貶為禮部主事”。
這對陳磊還說，才是最受打擊的事情。六品到五品，他一共花了十二年，如今一朝回到原點。
他臉色慘白，心中的悲憤都要溢於言表了。陛下這樣偏聽偏信，遲早國將不國。陛下糊塗啊。
有陳磊這前車之鑒在，反對聲浪小了不少。
天子容季順順利利地下了一道旨意送去耀州——而這道聖旨，也將在全大夏有本事的女子心中種下了希望的種子。
下朝回到府中元隨君喚來心腹，囑咐了他們。
悅靈和攸寧既然有這誌氣，那麼他無論是作為丈夫還是作為父親，都要為她們掃蕩身前的障礙。
很快的，京城的大街小巷便有說書人說起了陳磊的故事。
“這女子居然也能當官？哎喲，皇帝老爺還真敢這麼做啊。”
“隻要有能力，為什麼不能呢？真正有本事的男子漢哪裏會懼怕被女子壓一頭，隻有沒能力的男人才會恐懼不安，這樣的人本來也不該讓他們占據高位。”沒有人想承認自己沒本事，於是大家紛紛抨擊考試都考不過女人的陳磊，以此來表示自己和陳磊不是一路人。
在他們嘴裏，陳磊便成了心胸狹隘、嫉賢妒能之人。
在這種氛圍下，就算是不讚同的人也不敢表露出來，免得被蓋一個害怕輸給女人的帽子。
一些敏銳之人則開始琢磨著也拿出點家族資源培養女兒。雖然目前為止，隻有瓊華公主有這優待，但這口子都開了，女官日後隻怕會越來越多。若是家中女孩做好準備，保不齊有一爭之力！
被貶的陳磊心情抑鬱到了極點，便打算去常去的青樓借酒澆愁。
隻是他才出門，便聽到了附近的茶樓有人在高談闊論。
“所以說，做人不要太陳磊。明明是自己沒本事，怕被女子搶了位置，偏偏還要裝作自己是為了大義的樣子。如果不是他考輸了，我還真信了他的邪。”
“天子對他還是太寬厚了，這樣無才無德的人，就該貶為庶民才行，怎麼還給他留了位置。”
“我舅舅的鄰居家的外甥女就在他府裏當差，說他本事不大，脾氣卻很大。考砸了以後，回去就把氣出在女兒身上，罵女兒讀書讀多了。怎麼讀書還成壞事了？我要是有錢，也要讓我閨女讀書。”
陳磊沒想到京城的百姓居然都是這樣看待他的，他居然成了他們嘴裏道貌岸然之人。
他一貫將自己的名聲看得很重要，當即被刺激得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