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又嘖嘖出聲“當老師好哦，當老師可比當紡織廠女工好多了。”
“那白夜班的，聽說是晚上都不能睡覺呢！”
“對了，你工資高嗎？”大爺又問。
也不等余笙回答，又自顧道：“我們這老師的工資不高，不過京市肯定高。”
“那可是首都。”
然后他又道：“你這可是鐵飯碗，端好了，一輩子吃喝不愁。”
“以后嫁人也好，你有工作，婆家喜歡。”
說到這，大爺再次感慨“還是你個女娃命好。”
“貝貝那丫頭命不好。”
“你好，你長的就是有福氣的樣。”
“貝貝那丫頭臉跟腳后跟似的，尖縮著下巴，她沒福氣。”
余笙一身的不適感，再聽到這兩句話，才算是去除了。
是啊，這樣的事不怪她啊！
要說，也只能怪余貝貝……命不好吧！
大爺領著余笙進了村，迎面碰見人，人家看他領著一個漂亮，年輕還洋氣的姑娘，就都詢問“老張頭，領的誰啊？”
“你家親戚啊？”
老張頭聽見這話就大聲“我們家那窮屋瓦舍的哪來的這樣的城里的親戚噢！”
“是坤子，是他親閨女嘞！”
一聽說是付坤的閨女，對方就睜大了眼，仔細的盯著余笙，然后把余笙從頭打量到腳，再說一句，“難怪這么洋氣嘞！”
余笙覺得這話多少有些陰陽怪氣。
但又不確定。
張老頭也咧嘴“畢竟是京市養大的嘞！”
就這樣被人打量了好幾回，張老頭總算把人領到了付家的小院子外。
付家的籬笆院內，張蓉彎腰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揪著花生秧子，一手快速的摘著上面的花生。
她的身旁還圍著兩個孩子，都是兩三歲的年紀，兩個都是穿著開襠褲，就那樣一屁股坐在地上，也在揪著花生。
付家的房子跟旁人家的也沒什么區別，土坯的墻，然后屋頂都是灰瓦的。
可能就是多了兩間。
付家有四間寬敞的上房，外加一間小廚房。
一般人家不娶兒媳婦，是不舍得多蓋房間的。
付家兩個兒媳婦都娶了，所以付家有四間上房。
老張頭一到付家的院子外面就大聲喊“坤子家的，快點，你們家親閨女回來了。”
張蓉聞言仿佛怔愣了一下。
半晌她抬起頭來。
站在院子外面的余笙就跟她來了個對視。
看清楚張蓉的臉時，余笙下意識的挪動了下腳，她有一瞬間想跑。
張蓉的模樣跟養尊處優的何娟相差的太多。
何娟不僅養尊處優，天生的底子也好，再加上幾十年育人的氣質，更是優雅溫柔。
而眼前人……
常年勞作，暴露在日光照耀下的張蓉，皮膚沒有一絲細膩白皙，她黑瘦的臉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紋路。
她的眼神也不溫柔，她直勾勾的盯著站在院外的余笙看。
而且她看起來很老了。
她的頭發都半白了。
張蓉原本就比何娟大幾歲，再加上常年辛苦勞作，所以肯定是不年輕的。
余笙看著院內的張蓉，這……就是她親媽嗎？
還是老張頭看著發愣的張蓉開口“坤子家的，你傻了啊！”
“你親閨女回來了。”
他倒是沒喚動張蓉，反而是付家廚房里出來了一個頂著大肚子的女人。
可能因為懷著孕的關系，女人身上穿著男人的衣服，她看起來頗為蓬頭垢面，沒有任何形象可言。
余笙的腳再次站不住。
只是沒等她做出其他的反應，她的身后傳來了聲音。
“老張頭，”一個男人喊道。
老張頭轉過身去，然后就咧嘴“坤子，你回來啦，你看我給你領誰來家來了。”
“你親閨女，嘖嘖，你有福啦，你親閨女回來看你來了。”
張老頭大聲說完，身后不再有聲音。
余笙有些僵硬的轉過身來。
然后她就見身后走來四個人。
三男一女。
男的跟張蓉一樣的年紀，也是有白發。
也是黑瘦，也是面上布滿縱橫交錯的紋路。
而且，男人個頭不高。
跟她身邊站著的老張頭差不多的身高。
甚至脊背微彎。
也可能是他肩上那根扁擔壓彎的。
扁擔上挑著捆好的花生。
不僅是他，另外兩個男人，還有那個女人，也都挑著東西。
只不過他們四個也不全都是挑著花生的，還有的挑著玉米秸稈。
那四個人等余笙轉過身來，都怔在原地不動了。
汗水順著他們的臉頰滑落，他們仿佛忘了累，就那么站在原地。
最后還是院子內那個挺著肚子的女人開口“小妹回家來了，快，進屋來。”
這個挺著肚子的女人就是余笙的二嫂，也就是付家的二兒媳婦，叫李巧。
其他人也仿佛回神，付坤有些磕巴的看著洋氣精致的親閨女，出聲“……進……進屋……坐。”他挑著扁擔，面上寫滿了無措。
雖是親閨女，可從小就不是自己養大的，再加上閨女洋氣白凈的樣子，跟他們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付坤實在拿不出為人父的底氣。
付家的兩個哥哥，付明還有付軍也都出聲，讓人進屋。
同樣的，面對精致洋氣的余笙，他們也都是小心翼翼，好像離的近了，就會把會沾到她身上一樣。
他們看余笙，就像看天上的仙女。
生怕自己把這凡塵間的污物沾染到她身上了。
張蓉也總算從她那張板凳上起來，去把院門拉開。
那兩個穿著開襠褲的小孩就跟在她左右，切后怯生生，又好奇的望著一身洋氣精致的余笙。
院門開了，付坤跟老張頭道謝，“老張，謝謝你啊！”
老張頭擺手“客氣啥的，我就是在路口碰見了，就給你領家來了。”
“那什么，你們一家子說話，我地里還有些活，”老張頭說完，扛著鋤頭就走了。
余笙原本還有些想逃走，但這會看著付家人討好的笑，余笙抬腳進了付家的院子。
付家的廚房內很快也走出兩個小女孩，一個九歲，一個七歲。
九歲的是付大哥的二女兒，七歲的是付二哥的大女兒。
兩人都是瘦瘦的，看余笙的目光也是怯生生的。
她們剛才都在廚房幫著做飯。
李巧肚子大了，只靠著她一個人做飯，忙活的不利索。
而后，付家還跑回來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子。
男孩子懷里兜著一兜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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