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那個莫名其妙卻又真實無比的春.夢,讓她焦慮的同時更加看不起自己;易木旸去了云南身陷危險,而她一點忙都幫不上,只能空擔心。
  本來很疲憊,想到這些事,卻又睡不著。只能緊挨著孩子們柔軟的身體,她的情緒才能逐漸平穩下來。
  直到第二天一早,終于收到易木旸的信息,很簡單:安全,勿念。
  很不像他的風格,但是她再撥打過去時,他又不接了。
  她不敢一直打,就怕他不方便接電話,讓他陷入危險中。之后的三天,易木旸都會準時給他報平安。但越是如此,她越是擔心,如果他還不回來,她決定親自去一趟云南找人,沒見到他之前,她都無法放心。
  季嶼霄到H市已有三天了,這三天,他確實遵守自己的承諾,沒去打擾她,更沒有現身,只是每天把車停在她律所的附近,看她進進出出、忙忙碌碌的身影。
  其實這是一種很新奇的感受,她在他完全陌生的城市,過著完全另外一種人生,好像沒有他,她也可以過得很好。
  她很忙,每天早晨總是匆忙從對面馬路小跑進律所的辦公樓,經常到了律所不出半個小時,就會帶著她的助理小新出來,大約是去見客戶,不是拎著筆記本,就是抱著一堆文件。
  律所的辦公樓是個老舊的樓,沒有足夠的停車位,所以她的車,總是停在馬路對面。馬路對面根據他的觀察,其實也不是正經的停車位,就是大家都停馬路邊上,久而久之就成了停車場。
  而且她車技大有進展,那么小的停車位,她基本一把就能進去。有次偏了一點,她就倒車往外,打算挪一下位置,結果她剛倒出來,旁邊一輛小車不知從哪里鉆出來的,一下就占了她的位置。
  她似乎有些氣急敗壞,從車上下來,敲了敲那輛小車的駕駛座的窗戶,指了指自己的車,示意這是她的位置。
  許是她的表情太嚇人,又或者是她拿出的律師證唬到對方,對方又灰溜溜的把車位讓給了她。
  他看著不由覺得好笑,跟他印象中的洛清差了很多,這個洛清帶著一點點的市井之氣,但也更鮮活一些。
  鬼使神差的,那天她下班,他的車就跟上了她的車,見了她這幾年工作的地方,他就不由自主想看看她生活的地方。
  然后不遠不近的跟著她的車走過了幾個路口,最后見她的車停在了一處幼兒園的附近。
  她下車走到幼兒園門口,過了一會兒,一手牽著一個朋友出來,笑著往車上走。
  是曾在機場見到的那兩位小朋友,那時還是完全陌生的易木旸一手抱著一個,他只記得這個畫面很美好,但對那兩個孩子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早已忘記具體的五官了,此時再見,因為是洛清一手牽著一個,再細看孩子們的五官,腦子里飛快閃過一些念頭,單是這幾個念頭,就讓他心跳加快,幾乎忘了呼吸。
  是嗎?
  會嗎?
  從來沒有這樣的奢望過,連幻想都不曾有過。
  等他恢復呼吸,反應過來時,洛清的車早已開得無影無蹤。他一向是個沉得住氣的人,可此刻怎么也無法平靜下來,開著車,在H市的大街小巷穿梭著,還是無法消除心中那不斷膨脹的,洶涌著叫囂著跑出來的激動之情。
  他給陸闊打電話,陸闊正在一個飯局上觥籌交錯,看到季嶼霄的電話急忙接了
  :“什么事啊?”
  在好友面前,季嶼霄卻忽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些洶涌澎湃的情緒讓他喉嚨發緊,
  “回頭再說。”倉皇掛了電話。
  “??”陸闊臭罵了他一句,然后回飯局。
  這邊季嶼霄的心情依然難以平靜,花了極大的力氣才克制住自己沒去找洛清,也沒讓那些澎湃的情緒把他淹沒,回酒店時,用電腦入侵了那所幼兒園的監控系統。
  這點事情對他來說不費吹飛之力。
  他很快在監控視頻里看到那兩位小朋友,順便查出了她們所在的班級。
  林小念?
  林小荷?
  念荷?
  他一眼便看出這兩個名字所蘊含的意義,那是她在紀念她的母親。
  再一看出生年月日,往回推算,大概是離婚之前兩個月就已懷孕了。放在鍵盤上的手一僵,全身的血液都往腦部沖去,呼嘯著,蹦騰著,頭痛欲裂。
  很多事,就是這樣錯過了。
  在得知離婚一個月后她媽媽就去世時,他已心痛難當,如今再想到當時的她,獨自面對喪母之痛,獨自承擔懷孕、撫養雙胞胎的辛苦,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艱難度日,他的心便痛得沒有知覺了。
  那時的他在哪里?他在國外自怨自艾地消沉著,自我折磨著,他的痛苦跟她比起來算什么?
  也是這一刻,他忽然就明白了洛清為何如此排斥他,為何堅定地不回到他的身邊。因為他沒有資格啊,這幾年,他但凡肯回頭看她一次,哪怕一次,即便是以朋友的身份,對她的生活幫上一點忙,她也不必如此辛苦。
  就是這樣錯過了,在她最需要他時,他不曾出現,如今她已熬過所有困難,又怎肯再回到他的身邊?
  從見到孩子們那一刻的欣喜,激動到現在的懊悔及心疼,各種情緒交錯復雜地夾雜在一起,讓他有些喘不過氣,在回京城以及來H市時,他一直篤定洛清對他的感情,所以只要把父母的問題都解決了,他們一定可以從頭開始。
  但看到孩子們時,他才知道洛清對他的恨沒有絲毫偽裝,是他把她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然后自己遠走高飛,讓她獨自面對一切困苦。
  她恨他,情有可原。
  孩子的信息表,他忍不住截圖,然后發給陸闊看,心中那份情緒,總要找一個人宣泄一下。
  陸闊深更半夜收到這張莫名其妙的信息表,再認真看一眼信息表上兩個孩子的頭像,精明如他,頓時從床上蹦起來,一疊聲的
  “我草,我草..”想罵臟話,卻又只本能反應罵這兩個字,最能精確表達他此刻炸裂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