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回宗后,葉璃幾乎沒離開過她的院子。

四天里滴水未進,甚至沒有休息,因為仙訣齋婆婆的話不斷在耳邊回響,閉上眼,全是那枚加了唐墨精血的聚元丹。

以及心魔強迫她回憶起的過去。

葉璃以旁觀者的視角看著唐墨是如何待她以真心,自己又是如何故意輕賤,把那真心扔地上一遍遍踐踏。

她甚至覺得唐墨罵她們是畜生,輕了。

心魔讓葉璃終于認清自己為何要那么對他——是她該死到不可理喻的傲慢與自負。

清虛內亂受傷后,天之驕女的自己竟只能如菟絲般依附唐墨才活得下去……

她受不了這樣的現實與落差。

于是她逃避現實,將負面情緒變本加厲報復到唐墨身上,好讓她卑劣的自尊心好受一點。

心魔說得沒錯,她是這樣瘋狂傷害了唯一真心護她的人。

整整十年,葉璃終于知道自己錯了,但晚了。

意識到這點后,她猛然發現宗內到處是唐墨的影子——藏書閣是他抄的書,法器庫是他買的法寶,花是他種的,墻是他砌的,就連現在坐的椅子都是他打的。

唯獨他不在了。

葉璃捧著他沒帶走的平安扣,再次淌淚。

曾經她無比嫌棄唐墨連煉丹都要戴這玉扣,現在卻拼命想從上面再嗅到一絲屬于他的藥香。

早沒了。

葉璃面色慘白,她披頭散發,眼窩凹陷,平安扣捧在心口沙啞抽泣著,摔跪在地。

“我錯了…唐墨,師姐錯了!”

心魔嘲諷道:自怨自艾給誰看,早干嘛去了?

“我不該那么對他、我也是喜歡他的,只是…”

只是你可悲的自尊不允許自己喜歡一個唐墨。

不認識的外門弟子,資質差,救你定是心懷不軌,哪配你呀?

可就是這么個人,他用精血救你,呵護你身心十年。

葉璃沒反駁,只是不住抽泣著。

心魔繼續狂笑:現在他有了新歡,你親眼看見黎未晞對他多好,你吊著吊著就把他送人了。

現在敢承認動情了,自作自受爽嗎葉璃?

昨天葉荷還偷偷看他去了,你猜他們晚上幾時熄燈?

葉璃聲嘶力竭大喊:“別說了!!”

哈!你活該,敗犬!

“那我該怎么辦!怎么讓他回來我不知道啊!”

還放不下身段,你這破嘴出氣用的?道歉求他啊!

把你那一文不值的驕傲統統扔了,告訴他你有多想他、以前就喜歡他,以后永遠對他好,彌補虧欠!

心魔也急了,繼續出主意:雖說你十年不當人,可這相處年月是黎未晞比不了的。

而且她遮面定是恥于見人,但你還有張好看的臉!

“對,你說得對……”

“我得去求他回來,這就去!不能再等了!”

再晚,壞女人就要把她的唐墨搶走了。

葉璃被心魔點醒,心口愈發刺痛。

靈樞城都是心思歹毒之輩,她的唐墨那么善良,受委屈也不肯說,肯定正難受著等師姐去接他回家……

葉璃忙爬到梳妝臺前照鏡子,然后僵住了。

她都不敢相信鏡子里的女瘋子是自己。

“不能讓師弟看到這副樣子…”葉璃喃喃道,“對,梳妝!讓師弟眼里只有師姐,看不到那女人!”

“紫鵲!”

小姑娘幾秒后推門而入,看見瘋子師姐已不吃驚了。

但今天瘋子眼里有了光。

葉璃招招手:“快來,幫師姐梳妝,咱們去接你師兄回家!”

紫鵲嘆了口氣。

她早已聽過葉荷的哭訴,這倆人以前不珍惜,現在后悔……

沒藥可賣啊。

想起昨天傍晚被葉荷拽著去白露丹閣打探,幾天不見,師兄和黎姐姐感情質變了。

兩人煉丹呢,近得都快親上了。

會回來才怪。

但紫鵲還是過去幫她梳妝,提醒道:“師姐,大典還有一個時辰開始,人們已經在廣場等著了。”

葉璃一愣,她忘了。

“可、可師弟還在……”

“宗主剛催過,等大典結束師姐再去吧。”

一想到壞女人正在唐墨身邊,葉璃就心如蟻噬,生怕他被吃干抹凈。

可大典又絕不能耽擱…

“紫鵲動作快,提前開始大典,隨后立刻下山!”

-

清虛宗廣場十年后重新熱鬧起來,足有百余人來參加這次納新大典。

人們心思各異望著高臺上,主位的宗主清漪劍尊闔眼而坐,化神強者的不怒自威體現得淋漓盡致。

而她身邊兩位弟子看起來卻相當萎靡,大師姐葉璃臉色憔悴,只勉強挺直身子坐好,她再無往日高傲,還顯得心不在焉。

小師妹葉荷像是剛哭過一場,鵪鶉似的都不抬頭。

“清虛宗人才凋敝,沒準我能當上劍尊親傳弟子呢。”

“省省吧,我聽說至少要地階單靈根才有戲!”

“劍尊和大師姐真美啊,兩位師妹也可愛!”

“但她們看著好頹廢。”

這時,葉清漪睜眼,臺下頓時鴉雀無聲。

“時辰已到,清虛納新大典開始。”

話音落下,葉璃卻動也沒動,整個人失魂落魄,身后的紫鵲忙推一把,她才猛打個激靈。

滿心都是下山去找唐墨,甚至忘了何時坐下的!

葉清漪淡淡瞥一眼,葉璃趕忙起身來到宗門鎮山法器古煌鐘前,以靈力敲鐘三下。

空靈鐘聲陣陣回響于清虛山,象征重開山門。

隨即葉清漪以靈力擴音,對臺下眾人道:“現在落座答題,半個時辰后不合格者的試卷會自毀,自行下山。”

眾散修不敢怠慢,連忙就近找席位就座,但都想搶最后幾排的位置,以為能在化神境眼皮下搞小動作。

但卻有一個高大帥氣的男修繞開擠作一團搶位置的人,昂首挺胸極其自信朝最前排走去,引得眾人側目。

他看向臺上,那四人竟然沒一個看自己的,立馬不屑嗤笑一聲。

呵,有點意思,居然故意無視本少。

男修坐下,后座的人搭話問:“兄弟怎么主動到最前面了?”

“入宗測試而已。”他持折扇輕笑,“還能難倒我不成?”

那人一愣,聽這意思他是篤定自己根本不需要作弊。

而他不錯的相貌和極度自信的氣質,添了點可信度。

“兄弟怎么稱呼?一會若是方便的話,能否……?”

“想抄?那就看你本事了。”

男修笑笑:“本少林軒,你可要把今日之恩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