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墨和黎未晞都要挑戰天道試煉,阮嫣兒猶豫片刻后決定放棄。

她并沒有非問不可的問題,而且這雕像給她的感覺很古怪。

無論站在哪,那纏蛇女人的目光簡直如有實體,無處不在,仿佛要把自己拆之入腹一般……

唐墨當然同意,試煉是單人的,玄魂丹要給未晞,嫣兒不能保證絕對通過。

即使失敗的懲罰還算能接受,但若非必須,放棄比較穩妥。

黎未晞本想讓唐墨吃玄魂丹,可他說這試煉與心智相關,可能會重現過往的幻象,而玄魂丹可以一定程度幫助保持清醒,她便不堅持了。

身世和經歷造就了她的敏感與偏執,又身懷天魔之體,必須時刻警惕不能入魔。

可以預見,心智試煉對她的影響比別人都要嚴重。

服下丹后,黎未晞從頭到腳都感覺到強烈寒意,輕飄飄的,識海里似乎還多了一個“漩渦”,正嘗試吸引著什么。

“未晞,現在閉眼,將全部心神集中于一個事物。”唐墨嚴肅道,“它對你必須足夠重要,強烈到能讓你憶起關于它的一切,比如你母親的玉佩。”

“然后把你的識海想象成一個封閉的房間,這里面除了它以外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但黎未晞卻沒有采納他的意見。

玉佩固然重要,救她于死地,但它卻象征著母親為自己而死,承載太多悲痛的回憶。

但確實有一個更積極的事物,強烈到刻進黎未晞骨血里。

唐墨,她的救贖。

從被他救于山林開始,所遇皆幸福。與他相處的一點一滴,她絕不會忘記。

于是黎未晞緊閉雙眼,每一個念頭都在想他。

識海中的“漩渦”吸到思緒,旋轉后聚成一個小小光團,冰冷感也隨之消失。

她用神識小心觸碰光團,忽然浮現與唐墨相處的回憶畫面,涌起強烈的幸福感。

黎未晞睜眼,唐墨笑道:“藥效時間內,它便是你識海的錨點,之后試煉中無論你經歷什么,它都會盡力提醒你所見皆虛妄,幫你找回真實。”

她含羞用力點頭,相信絕不會在幻象中迷失。

“好了,嫣兒先出去吧。”唐墨揉揉徒弟的發頂,“去白露丹閣找玄樂,替為師報一聲平安,之后我們就回去。”

“嫣兒先看師父師娘進試煉再走。”

心智試煉,那應該感覺不到外界,身體毫無防備,萬一其他人也登頂呢?

她得幫忙護法。

隨后唐墨和黎未晞同時將手搭在雕像上,它忽然迸發耀眼刺目的光芒,阮嫣兒不得不閉眼。

等眼睛刺痛感稍緩,她流著生理性淚水再看向雕像時,發現唐墨和黎未晞并肩平躺,兩人都被球狀光團包裹其中,似乎睡得很沉。

阮嫣兒指尖小心嘗試靠近光團,剛一碰著便立刻被彈飛好遠。

她揉著摔疼的屁股起來,有了猜測。

隨后她又大著膽子用武器和神通嘗試攻擊光團,仍是被彈開,她還差點被自己的神通打中。

所有手段都試過后,阮嫣兒安了心——果然是天道試煉的保護機制。

就算有別人過來也沒事,她可以放心先出去了。

“師父師娘,嫣兒在丹閣等你們。一定一定要贏啊!”

恭敬行禮之后,阮嫣兒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不舍跨入裂隙,回到靈樞城廣場。

-

總分:402分。

離二本線還差46分么……

唐墨面無表情關了電腦,撿起滑落在地的書包,拍了拍背在肩頭,走出臟話與煙氣交織的破網吧。

盛夏傍晚的熱風夾雜著斜對面魚攤的腥味,黏膩令人反胃。

唐墨穿過討價還價的菜市口,跟著烏泱泱的人群等紅燈,沿熟悉街巷走到老舊的小區附近,站著吃面皮的男人碗里飄來廉價的辣子香。

他的視線越過男人和矮樓,看到高聳的寫字樓在夕陽中釋放光污染。

那或許是唐墨永遠抵達不了的高度。

又沒考上,他一點不意外。只是心疼東拼西湊的補習費。

但意外的是,他打開電腦前似乎就知道自己會考402分,好像曾已經歷過這么一遭。

這就是所謂即視感吧?

摸摸干癟破皮的錢包,唐墨只能忍著餓往小區走,但父母去年意外身亡,回去也沒有錢和晚餐。

蕓蕓眾生,已沒人在乎他的死活了。

徑直越過小區樹蔭下下象棋的大爺,他隱隱聽到身后大媽們的議論。

“……去年爹娘死了,考三百來分。”

“也沒親戚幫襯,上學的孩子多貴啊,都怕惹一身臊。”

“今天是查分吧?不像考上了。”

“可憐吶。”

唐墨心無波瀾,這類話他聽過太多次,大娘們又有了晚餐的談資。

不過為何連語氣都耳熟?

樓道聲控燈壞了,窗戶被開鎖和通下水的廣告擋得密不透光,唐墨摸黑開門進屋,到父母遺像前上了柱香。

“爸媽,沒考上。”

“就這吧…總歸活得下去。”

唐墨望著遺像中的男女,忽覺他們的面孔好陌生,心生一種突兀的違和與久遠的歷史感。

時間真是可怕的東西啊。

唐墨心里這么解釋著,癱軟陷進吱呀作響的沙發,無聲望著夕陽照耀下的浮塵,直到夜幕,他都一動未動。

哐哐哐——

有人不耐地敲門,他麻木爬起來,一天沒吃飯,瞬間餓得雙眼發黑,但還是在敲門的催促中走到防盜門前。

貓眼看到是胡子拉碴的舅舅,唐墨又隱隱預感到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但他還是開了門。

“小墨啊,回來了。”穿廉價西服的男人搓搓手,親切笑著,“吃了沒,考得怎么樣?”

“吃了,湊合吧。”

“那就成那就成…”

唐墨平淡看到舅舅猶豫一下,似乎下了某種決心,從內兜掏出個信封,取出里面泛黃的紙攤到自己面前。

“不是舅舅不講情面,你看這是你爸的欠條,寫得清楚還有手印,這房子他活著的時候就抵給我了,手續也好賴弄完了。”

男人點一根煙,瞇瞇眼:“二十七萬三吶,還不算利息。”

“你舅媽去年說緩你一年,現在你補習完也不是學生了,你看你什么時候收拾一下東西……”

“我沒東西收拾。”唐墨淡道,“但想洗把臉再走。”

見他答應這么爽快,男人猛抽幾口煙,喜上眉梢,寬容地說不用著急。

唐墨用冷水洗完臉,在衛生間昏暗的光下看到鏡中自己,忽然愣住了。

我怎么矮了?

頭發有這么長嗎?

為了省錢一年沒理發,可分明每天洗漱都會照鏡子,現在卻覺得自己陌生。

而且唐墨似乎隱有預感,如果和舅舅據理力爭的話,樓道外面可能會有幾個大漢闖進來。

是夢嗎?

今天……究竟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