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南這一夜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他長這么大還是頭一次離開娘親，就連偶爾一次住在外祖父家，也是有娘親陪著的。
哼，今天他不在家，爹爹一個人霸占著娘親，肯定更得意了。
沈知南生氣地翻了身，又開始在內心計劃長大后怎么扳倒爹爹……
翌日。
沈知南睜開眼感覺四周靜悄悄的，他揉了揉眼從床上爬起來，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沒在家住了。
外面宮女進來低聲道：“小公子可要傳膳？”
沈知南點點頭，道：“我先洗漱。”
說著他便自己下床穿衣穿鞋，旁邊侍女上前伺候被他拒絕了：“謝謝，我自己會穿。”
宮女們訝異著他小小年紀獨立性這么強，還如此懂禮貌，一點都沒有尋常貴公子的嬌縱跋扈，個個都對他好感倍加。
“現在是幾時了？”
“剛剛辰時，皇上很快就要下朝回來了。小公子可要等皇上一起用膳？”
沈知南想了想道：“嗯，我等等他。”
他平時在翰林書院都是辰時用過飯才去讀書，每天的作息很規律，但皇上就不一樣了，還要更早起來去上朝。
沈知南想了想昨天吃的溫火膳，心里默默嘆了口氣，皇上真不好當，太苦了。
從小就這么慘的小皇帝，就算被他欺負幾次又怎樣，讓讓他就好了嘛，可憐人……
然而，剛可憐完小皇帝的沈知南，沒到一刻鐘就后悔了。
因為小皇帝一回來，立馬就翻臉不認人了，他冷著臉道：“朕不跟你一起用膳，你自己去偏殿吃。”
他不過剛留宿沈知南一夜，就被沈相明里暗里給警醒了一番，搞得好像他好像會欺負一個小娃娃似的。
小皇帝心里又升起了一股不舒服的氣。
沈知南：“……”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他還是可憐可憐他自己吧。
不過小家伙脾氣很好，讓干啥就干啥，聽完小皇帝的話以后就拿著剛舉起的筷子要挪地。旁邊的宮女們趕緊接過來，帶他去偏殿。
待人走了以后，小皇帝一個人坐在那里生悶氣，劉公公給他都夾好菜，但他一點胃口都沒有。他惱聲道：“朕這一輩子難道就只能吃這些東西嗎？”
劉公公聽聞連忙跪下，低聲道：“皇上息怒……這溫火膳是太祖傳下來的，不管是先帝還是先祖都是如此，這都是為了保護您的安全呀。”
身后侍奉的宮女太監們也全部跪了一地，在劉公公轉頭示意中，全部退了出去。
小皇帝坐在空蕩蕩的大殿中，冷哼一聲：“朕這個皇帝當了有什么用？不參政，說了也沒人聽，上早朝就是過去當個吉祥物，根本就是個擺設！吃的喝的還全按宮規來，這到底是讓人享福還是坐牢的？”
許是憋悶了太多年，小皇帝第一次這樣肆無忌憚地發泄了出來，他胸前郁結的那口氣再不吐出來就要瘋了。
劉公公的頭埋得更深了，他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觸皇上的霉頭。
小皇帝蹙眉道：“說話，朕又不是在自言自語！”
劉公公抬起頭，勸慰道：“皇上，您可千萬不要忘記先帝的囑托。這四大輔臣雖說壓在您頭上，可也只是暫時的，待您再大一點就能執政了。”
“說是四大輔臣，分明是沈相一人獨大，朝中的奏折大多都是他決策的。他又是父皇的……”小皇帝欲言又止，沉聲道，“劉公公，你覺得他到時候會讓朕執政嗎？”
劉公公也面露難色，這種事誰說得準，但皇上的話他還得回：“沈相對您忠心耿耿，他一心都在忙政務上，應當不會有二心。”
“朕要繼續努力，早點趕上他。”小皇帝看了眼偏殿的方向，接著道，“斷然不能連他一個四歲半的兒子都不如！”
劉公公附和道：“皇上天資聰穎，只要肯努力學習，這將來還是得看您的……”
“傳膳。”小皇帝道，“這討厭的溫火膳。”
……
沈知南就這么當了小皇帝半年的侍讀，從三天讓回家一次，后來變成了六天一次，也近距離感受到了什么叫天子喜怒無常。
小皇帝有時候心情好了，會叫他一起用膳、看書。有時候心情不好了，就會讓他有多遠站多遠。真正體驗了半年什么叫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但他還不能說不，因為君臣有別。
這半年雖然也不算水深火熱，但跟從前的快樂時光相比，就顯得無比痛苦了，被欺負的沈知南忍了很久，終于還是決定跟爹爹攤牌。
小家伙軟糯糯地撒嬌道：“爹爹，我不想再做皇上的侍讀了，我想回家，也想書院的同窗們了。”
沈懷稷正在書桌前看書，被小家伙揪衣擺揪得手臂直晃，他慢悠悠地轉過頭，笑著問道：“怎么，才堅持半年就不行了？”
兒子在宮里的一舉一動他都知道，皇上的心情雖然陰晴不定，但也從未對南南起過壞心思，反觀這半年來孩子們暗暗較勁，兩人的學習都有很大的進步，并非全是負向的結果。
沈知南撇撇嘴，嘴硬道：“南南自己在家也能讀書，還有翰林書院的夫子也很強，沒比太傅差很多啊……”
沈懷稷笑著挑明：“因為皇上的原因？”
沈知南點點頭，應道：“嗯，他很奇怪，情緒變化的好快好快，我每天醒來都不知道要面對一個什么狀態的同伴。爹爹還說讓我不要跟他交心，我們都認識半年了，根本連朋友都還沒算上。”
沈知南覺得太無聊了，就像一個人走路一樣，沒有朋友，更沒有爹爹娘親的陪伴。皇宮那么大，卻沒什么好玩的，還不如娘親的大秋千有意思。
沈懷稷思忖道：“也好，既然你過得不開心，那便等圍獵結束后回府吧，你娘親也很想你，最近總與我念叨你。”
“真的嗎？”沈知南驚喜地叫起來。
沈懷稷輕笑著將他抱到腿上，一手揉著他柔軟的頭發，認真道：“當然是真的，爹爹又不是你的仇人，怎會看你都不開心了還不同意？”
沈知南咧著嘴開心地笑，他抓著爹爹的衣服，歡喜道：“爹爹最好了！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爹爹！”
沈知南決定了，等他將來長大后，也不會那么絕情的把爹爹趕去別的院子。就……就中和一下，他跟爹爹娘親一起住一個院子好了！
沈懷稷不知道就這么一會兒功夫，他的兒子就將給他的后半生養老計劃又變了一遭。
他出聲道：“再過三日就是圍獵，皇上去過多次比較有經驗，不需要你搭什么手。你不會騎射，屆時就遠遠地跟他后面看著，不必摻和進去。”
沈知南點頭，笑瞇瞇道：“知道了爹爹，我肯定哪里安全站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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