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袋頓時嗡了一聲，仿佛晴空之中，猛然劈下一道霹靂，瞬間將我擊得粉身碎骨。
“菲菲她媽媽嫌咱們家窮，想讓你入贅，你要是真要入贅，以后就別認我這個爸！”
父親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他語氣中充滿了壓抑不住的憤怒，每一個字都像帶著火星的鐵錘，重重砸在我的心上。
他目光死死地盯著我，眼睛里的憤怒，仿佛能把我吞噬一般。
我嘴角慢慢挑起一個無奈的笑，緩緩吸了一口煙，然后將煙霧吐出。
縹緲的煙霧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就像我的無奈，無處逃避，也無法逃避。
我屈指彈了彈煙灰，迎著父親強勢的目光，苦笑道：
“您先別生氣，我有說過要入贅她們家嗎？”
父親的臉色這才緩和了幾分，他重重將煙蒂按在煙灰缸里，用力碾碎，嘆了口氣：
“這次菲菲她媽媽也太過分了，之前開口要彩禮，我就已經忍了，現在又讓你入贅，說實話，這樣的親家，咱們家高攀不起。”
我心頭一涼，遲疑了幾秒，說：“那您想怎么辦？”
父親沒直接回答這個問題，避重就輕地說：
“余斌，我問你，菲菲她媽媽現在不同意這件事，你準備怎么辦？”
“該怎么辦怎么辦，她不同意是她的事，只要菲菲同意就好了。”
父親有點兒急了，“那你們倆就一直這么吊著是嗎？你可老大不小了！村子里像你這么大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我沉默了下來。
每次只要涉及到這個問題，父慈子孝就會變成雞飛狗跳，如果是以前，保證又是火樹銀花的一役。
可現在一看到他花白的鬢角，我忽然有些理解他了。
我爸媽深受封建思想渣毒，不像我生在春風里，長在廣廈下，我只能說自己比他們幸運而已。
他們一直活在別人的嘴里，為了面子他們可以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可在我看來他們活得太累。
都說人民內部矛盾是可調和的，但我們家戰斗打得叮當響，但始終誰也無法說服誰，這幾年，我未婚未育的問題，已經成了我們家的敏感話題，誰也不敢輕易提起。
我沉默了許久，各種道理在嘴里過了一溜遍，也沒說出來。
大道理誰都懂，何況家里根本就他媽不是一個講道理的地方。
我笑了笑，“諂媚”地遞給他一支煙，父親白了我一眼，表情很拒絕，但身體很誠實。
他把煙接過來，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皺眉道：“你小子現在煙都抽貴的了，媳婦兒就特么弄不回來！”
我嘆了口氣，“爸，菲菲她媽是不同意我倆的事，但菲菲愿意和我在一起不就得了，她媽媽遲早耗不過她。”
父親鼻翼一動，重重地哼了一聲，“那得猴年馬月了？余斌啊！你說咱們家祖祖輩輩都是老實人，怎么到你這輩兒，香火都快斷了。”
父親這句話著實有些傷人，好在我身經百戰，漂了這么多年，我也算刀槍不入。
他老人家說得大義凜然，情真意切，我心里卻不禁暗暗吐槽。
用現在網上特流行一句話來說，我家里又沒有王位繼承，他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我。
我默默地吸了口煙，然后將煙霧緩緩吐出，仿佛將心中的煩躁，也一同排出。
捫心自問，如果按照父親的想法活著，娶妻生子，老婆孩子熱炕頭，難道我就快樂了嘛？
我覺得沒有。
“爸，您到底想說什么？您直接說就行。”我手指輕輕夾著煙蒂，笑著說。
父親垂下頭，沉默了幾秒說：“其實我們這次來，主要想勸勸你和菲菲吹了吧！”
我心頭像被人用刀剮了一下似的。
父親抿了抿嘴唇，繼續說：
“我知道菲菲是個好孩子，你們倆也是真心相愛，可你想過沒有，咱們家配得上菲菲她們家嗎？”
“菲菲從小嬌生慣養，你把她娶回來，相當于娶個姑奶奶。”
“更何況，她媽根本不同意你們倆的事，她媽媽現在都讓你入贅了，也太侮辱人了！”
“咱們家是窮，但祖祖輩輩這么多年，還沒一個人說入贅呢！”
“……”
他說了一大通，可以說是掰開了揉碎了給我講，核心主題就是勸我和林菲菲分手，然后再老家娶個介紹的女孩，結婚生子，過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小日子。
一聲嘆息。
老實說，父親說的話有道理沒有？
有。
但我他媽為什么要過別人規劃好的人生！
父母的確有建議權，但不是決定權，他滔滔不絕說完以后，剛好我手中的這支煙也燃燒殆盡。
我將香煙按進煙灰缸里，發出一聲細微而輕微的碎裂聲。
頓時，一股淡淡的煙草味在空氣中彌漫，與房間的沉悶交織在一起，凝重的壓抑。
我笑了笑，心中早已波瀾不驚。我和林菲菲，從認識那天就注定了，這條路不會走得很順利。
“爸，您說的這些我都懂，可您為我想過嗎？您說的這些，是我想要的嗎？”
父親愣了一下,喃喃地說：“我怎么沒為你想過，是你小子拎不清。咱們家窮，配不上菲菲她們家，你還非得娶一個自己夠不著的女人。”
我搖搖頭，嘴角忍不住溢出了一絲苦笑，這些貶低的話從他們口中說出來，比刀子還傷人。
或許我在他們眼中，一直都一事無成吧？
父親這番話，并沒有動搖我的決心，也許我和別人比起來，的確一事無成，但咱們不能總往上比啊！
向下看不如我的人多如牛毛。
這么想我就釋然多了。
父親見我不說話，嘆了口氣，繼續說：
“余斌，按理說這些話我這個當爹的，不應該說，可你和菲菲，確實不合適。”
“說句實話，你別不愛聽，菲菲是個好姑娘，但不適合你，咱們家的條件你也知道，和她家根本不是一個水平線，你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我點點頭，“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其實您說得對。”
父親一怔，旋即松了口氣，“你能這么想就行，所以你……”
“所以我會繼續努力，縮短兩個家庭之間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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