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到了，距離高考的時日也越來越短。
初春的天氣略微帶了些涼意，沐晴不由得打了個噴嚏，這兩天感覺精神不是很好，有點害怕是不是感冒了。
忽得想起來去年不知是誰送了好些感冒藥，放在自己的柜子里還一直沒有動呢。藥品的保質期應該比較長吧，現在拿出來吃也還可以。
沐晴走到教室后面，伸手打開了自己的小柜子……
“這個藥都是去年的了，不能再吃了。”
快到口的藥片突然被人拿了去，沐晴一臉疑惑，但還沒等自己說話，手上卻突然被塞了另一盒感冒藥。
“這個成分比較溫和，你感冒初期吃這個比較好，去年買的這個一來再有兩個月就過期了，二來刺激性也強一些，不如這個。”
展宇把之前的藥收了回來，又幫沐晴合上了柜子。
沐晴握著手上的藥，心也跟著揪緊，悶著聲音道，
“原來去年這個是你送的呀……”
即使已經猜到答案了，沐晴還是忍不住多問一嘴，展宇沒有回話，兩人就這么靜默了一會兒。
不過展宇手上沒閑著，幫助沐晴把手上的冷水接過來換成溫水，
“多喝熱水，感冒才能退的快些。”
沐晴點了點頭，仰頭吞下藥片，又抿了口溫水順下去，所有步驟都履行完之后，沐晴抬頭看向眼前的人，想問什么就大膽地問吧，
“你為什么……
有時候會叫我沐晴？”
這個名字自己只和林北星說過，在別人眼里，自己就是韓藤藤而已。
展宇大概是沒想到沐晴會突然問這么一個問題，愣了一下后笑道，
“因為林北星說你除了韓藤藤這個名字，還有一個很喜歡的名字叫沐晴。
只有親近她的人才能叫這個名字，我想……”
做你親近的人……這幾個字沒有言說，但意思不言而喻。
“原來是這樣啊……”
沐晴又戰術性低頭喝水，原來是林北星給告的密，她還會告訴展宇這個？不能理解。
“韓藤藤，韓藤藤！”
說曹操曹操到，剛還說林北星呢，現在就站在沐晴和展宇面前了，還一副很焦急的樣子。
“怎么了？是張萬森出什么事了嗎？”
能讓林北星著急的人，沐晴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張萬森。
“哎呀，不是他，”
“啊？”
沐晴疑惑了。
“是高歌，高歌她去報名美術藝考，不走正常理科考試，現在她爸正把她叫去教學樓拐角那兒訓話，我看兩人怕是要吵起來，高歌是什么樣的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哐當——
一聲清脆的木制品落在掉落地上的聲音從班門口傳來，幾人順著聲音看去，卻發現原本要走進來的楊超洋突然被釘在原地，眼睛瞪圓，連心愛的快板掉落在地上也未曾撿起。
“楊……楊超洋……”
林北星試探性地問候，卻沒有什么回應。
下一秒，門口的那個人如離弦的箭飛了出去。
“楊超洋！”
沐晴高喊，卻已經無濟于事，一手將地上的快板撿起來遞給展宇，眼神慌張，
“替他保管好！”
展宇忙不迭接過來，
“那你……”
“我去找他們！”
說完這句話沐晴就立即跟了上去，林北星見狀對展宇點了點頭，也趕忙跑了過去。
“哎——”
展宇伸出手，卻只能看著三人飛快離去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目光中。
——
“畫畫兒這東西能頂飯吃嗎！
我養你這么多年，供你學了這么多年，到最后你卻背著我去報名藝考，你想把我氣死嗎！”
教學樓的角落里，光明頂氣得滿臉通紅，身體發抖。
“養我這么多年？供我這么多年？”
高歌冷笑看著自己的父親，手漸漸攥緊，
“這么多年你真的有好好養我嗎？”
高歌突然反問，光明頂一時被頂的說不出話來，可是他不說高歌還是要說的。
“這么多年來，你多不過是給我幾個生活費，學費，其他什么都不管。就說那個房子，你能有多長時間能待在那兒的，不都是待在學校里嗎！”
高歌的腳步又朝前一步，語氣越說越激動，
“你永遠只顧著自己的面子，永遠那么自私，一味地想讓我放棄藝考，我告訴你，不可能！”
高歌把一張報名單擺在父親面前，
“試我昨天就完了，我要報美術學院，你不可能攔的住我的！”
看著那白紙黑字的報名表，高光明氣的頭都感覺有點暈，更讓自己生氣和難過的是，女兒那么討厭自己的態度。
“你……你……”
大手逐漸抬起，高歌眼眶微紅，冷笑了一聲，
“怎么？您還想打我嗎！”
“你！”
就在氣氛激烈到極點的時候，一個男生卻突然跑了過來，擋在高歌面前低著頭大聲說道，
“高主任，對不起！
高歌是受了我的影響才去藝考的，您要是生氣就沖我來！”
高歌萬萬沒有想到楊超洋會突然出現，眉頭緊蹙，
“你來干什么，這是我的事，和你沒關系！”
“不，高主任，”
楊超洋抬起頭來，
“就是因為我不想參加高考，想去曲藝學校，高歌和我賭氣才去參加藝考的，所以這事都賴我，和高歌沒有關系！”
高光明被氣的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血壓都升高了，
“你……你們兩個……怎么能把高考當成兒戲！你們知不知道高考有多重要！在這種關鍵時刻，竟還想著這些旁門左道！”
“您說的很對，高考是很重要！”
旁邊突然傳出一個女生的聲音，附和著高光明的話。
趕過來的林北星疑惑地看著沐晴，偷偷說道，
“咱們好不容易追上來，你不幫著高歌，怎么幫她爸說話啊？”
沐晴沒有回應林北星的話，而是走到高歌和高光明中間，眼神堅定，步履穩健。
“高主任說的很對，對于很多學生來說，高考確實是可以決定其一生的重要轉折點，是能通往理想的最好的路。”
高光明的眼睛不自覺地紅了起來，自己這么多年的辛苦是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能讓孩子們通過高考改變命運，走上陽光大道嘛，所以在看到自己的孩子和學生這么隨意地對待高考的時候，內衣真的是氣炸了。
“可是，”
沐晴忽地轉過頭來，盯著高歌和楊超洋。
“你想說什么？”
高歌在聽完沐晴一開始說的話后，已經對她不抱什么希望，多不過是和高光明一樣的話。
“我想問，楊超洋，如果你現在放棄相聲，認真對待高考，你最多能考到什么程度？”
楊超洋張了張嘴，又低下了頭。
“二本對不對？”
林北星沒想到沐晴就這么赤拉拉地抖出了楊超洋的底子，手指不由得微微蜷曲。
“還是比較差的二本，為了這么個學歷，你要放棄你喜歡了這么久的相聲，放棄在這個時候報名曲藝學校的機會，你甘心嗎？”
“當然不！”
楊超洋這話既是說給沐晴聽，更是說給高光明聽的。
“那是因為你高一的時候就不聽話，不認真讀書，到了現在你還不聽話。
另外，高歌她一直在學校里名列前茅，甚至有機會沖刺國內頂尖的高校，怎么能放棄這些去考一個美術學院呢！”
高光明反駁道。
沐晴沒有急著反駁，而是繼續說著，
“是的，依高歌的成績不去理科院校，而轉去藝術學校確實有點可惜……”
“沒什么可惜的，我自己想學什么就學什么，你們憑什么管我。”
高歌不滿地抬起頭。
“是的，我們憑什么管你，每個人都有自己對未來選擇的權利，為什么要在意別人的眼光。”
沐晴道。
“可我是你爸！”
高光明突然吼道。
“您原來知道，您是高歌的父親，”
沐晴轉過頭盯著高光明，纖細的身體迸發出強大的力量，
“高一的時候，她生了場很重的感冒，最后是張萬森和我們幾個幫忙送藥送水好起來的，這個您知道嗎？
高二的時候，她考試發揮失誤，非常傷心，是楊超洋說相聲逗她開心，這個您知道嗎？
前兩天，她說她跑步的時候腿擦傷了，現在還貼著創可貼，這個您知道嗎？”
高光明被說的一愣一愣的，緩緩低頭看向自己孩子的腿，果然，膝蓋處貼了一塊兒創可貼，卻仍有遮不住的擦傷露在外面，這些自己竟然都不知道。
“我們只是高歌的朋友，和他相識也不到三年，但卻知道她這么多的事情，您作為她的父親，可曾知道這些呢？”
高光明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所以您對她的了解能有多少，就妄自替她做決定，不考慮她的感受。在你的眼里，高歌難道真的是一個為了賭氣就拿自己前程做賭注的人嗎！”
每一擊都精準地落在高歌和高光明的身上，兩人眼眶中都有濕潤。
這時，一個握著快板的男生走了過來，
“高歌她很喜歡畫畫，從高一的時候就經常寫生，自學素描，連美術老師都說她很有天賦……”
展宇將手中的快板遞給楊超洋，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明只是在簡單地陳述一些客觀事實，卻有力地支撐了沐晴的話。
“快上課了，高主任，您總得先讓我們回班上課吧。”
展宇把沐晴拉了過來。
高光明嘆了口氣，擺了擺手，
“快回去上課吧，別誤了。”
“主任再見。”
林北星走過去拉住了高歌的手，點了點頭，高歌神色暗淡，最終也還是跟著一塊兒走了。
看著幾個學生離去背影，高光明只覺得心里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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