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并州的路上略微有些顛簸，三人驅駕的馬車也搖搖晃晃，直搖的人心亂。
“你怎么篤定我今日一定會來？
若是我不來，或是來了也不上你的馬車，你豈不是白等了？”
馬車內的沐晴撩了撩面前的碎發，聲音在朱唇中不重不輕地響起。
李嗣源魅眼一瞇，嘴角笑意升起，
“不論為何，姑娘現在不是已經坐在馬車上了么。”
就在這時，
車上又一猛地顛簸，讓人穩不住身子向前伏去。簾外的月影猛地牽住馬，又向內喊道，
“公子可有礙？”
“無礙，繼續前行。”
“是。”
月影抬手，再次揚鞭，馬車便繼續向前行去。
簾內的沐晴卻猛地從李嗣源身上爬了起來，推開他扶著自己的手，面上略有忿忿，
“合該是我自己沒心，既穩不住身子，也鉆了你的空子。”
這話既是說她穩不住身子不小心靠在他身上，亦是說她自己搖擺不定，活該跟著他去并州一事。
“你能來，我已是開心。你若愿把身子靠給我，我定會永遠護著你。”
冷不防這么一句，倒像是告白似的，沐晴登時耳垂微紅，神態卻還傲嬌著，
“給你個蜜棗你倒還上臉了，什么話也是能亂說的？月影可還在外面，不怕讓人聽了去。”
李嗣源搖了搖頭，清亮的魅眼就那么盯著沐晴看，
“放心，月影是信的過的人。”
信不信的過這事沐晴自然知道，沐晴想說的是……
“看來公子現在真是會揣摩人心，都不用把眼睛遮住，在我面前裝瞎子了。”
李嗣源聞言只是笑，
“遮眼的紗都被你扯下去了，何必再裝，更何況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也想好好看看你……”
沐晴忽地身上一陣雞皮疙瘩，怎么總感覺有點怪異。
看著沐晴露出不適的神態，李嗣源也收起來了笑容，淡淡說道，
“裝青眼的法子簡單的很，只要用青木葉的汁水潤潤眼睛便有了。等到了并州，自會讓月影幫忙，先變成個瞎子，再下馬車。”
李嗣源眼睛好了的事沒多少人知道，姹蘿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更要忌諱的——是身在并州的晉王，李存勖。
而這一次李嗣源被晉王邀至并州，更不知是有什么在等著他。
沐晴自覺得心中添堵，連同車廂里也變得悶熱起來。不顧李嗣源還坐在后面，徑直撩開簾子鉆出車外，將細嫩的腿半跨在前室上，深吸一口氣，這才覺得身上沒那么燥熱起來。
可一旁駕車的月影卻是心中堵了起來，
“你不在里面好好坐著，出來做什么？”
耳邊忽地傳來這么一聲可愛的冷諷，倒是打破了這片沉悶，變得有趣起來。
沐晴微微瞇了瞇那一雙狐貍眼，邪魅的微笑勾上了那抹朱唇。
一個“不小心”，就靠在了月影的身上，胸前的圓潤緊貼著月影的后背，纖纖玉手就勾在拉韁繩的手之上，口中的熱氣一點一點地鋪在她的耳垂上，
“那自然，是來幫你駕馬嘍～”
月影臉上霎時紅的飛起，心中卻是又氣又羞，趕忙脫開韁繩，伸手就要去拿自己腰間的匕首去攔她。
卻也在這時，
韁繩松去，路上坎坷，車子偏離方向。
“駕！”
一聲女子的高呵，兩匹馬被緊緊拉住，才避免了摔倒的危險。
玉手上的青筋漸漸平復下去，沐晴側臉露笑，
“姑娘想讓我來駕車，也不該這樣沖動啊～”
若不是沐晴拉著，怕是要出事。
月影急紅了臉，又羞又愧，害怕公子責備，又愧自己舉止魯莽，還惱流光來招惹自己，
“若不是你突然竄上來，我也……”
“怎么，就只是蹭蹭你的身子，你就羞了？”
月影個從小生活在李嗣源身邊的侍女，哪里聽過這樣的話，臉上越發的青一片，紅一片。
趣子打得夠了，笑也笑夠了，沐晴也不在調戲她，牽住手上的韁繩，目光向前看去，
“行了，
乖乖坐一邊歇著去，這兒就先交給我。”
沐晴這樣說，月影倒覺得有點不自在了，得虧簾子里傳來一聲，
“既然沐晴姑娘想駕馬，你便歇著吧。”
公子沒有找月影剛才的失職，只是淡淡地說著。
月影心中這才松了口氣，側身行禮，
“是，公子。”
道路逐漸變得平坦起來，已是進了并州境內。
月影終歸是沒進馬車，而是就坐在沐晴旁邊，目光平視前方。
雖然兩人都是絕殺，但沐晴是獨立之主，月影則是公子的侍女，所以沐晴能坐進去，月影則不能。
雖然公子不會在意這個，但月影自己心中有數，不會輕易去犯這尊卑之別。
所以導致溫暖車廂空曠了許多，迎風的前室倒是略擠得慌。
饒是如此，兩人之間還隔著一尺之距。沐晴側頭瞥了眼旁邊的月影，不小心對視上去。
月影明顯慌忙垂下了眸，又是抿唇，又是側身，最后抬手揉了揉鼻子，把目光瞥到了另一邊。
“果然還是個孩子，
可愛的緊～”
勾著韁繩的紫衫女子抹起了微笑。
——
正月初三，
三人剛好趕到了并州。
嗅著冬日清冷的氣息，沐晴拉開了簾子，
“下去時小心些，這兒的路最容易摔倒了。”
一根竹杖被先放到地上，竹杖的主人才從馬車上緩緩走下來。
拂了拂褶皺的衣袖，青色的長眸一動不動，嘴邊卻是笑道，
“你還沒下馬車，怎么就知道這里路滑了？”
穿了好厚一紫貂大氅的沐晴跳了下來，
“半個月前才來過，自然知道些的。”
上回自己扮乞丐跪在這路上，又濕又冷，實在難熬，這回來可不會再吃一次虧了——所以換上了自己最厚的大氅，就算是摔倒也沒啥事兒。
不過，
“你從現在開始就要裝瞎了嗎？”
沐晴看向已經恢復到一個“盲人”狀態的李嗣源。
李嗣源先是笑了笑，而后道，
“進了并州城，便都是眼線了，自然得小心些。”
哦，好吧。
沐晴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月影從車后行了過來，躬身行禮，
“公子，
他們來了。”
順著月影的目光所及，一名宦官模樣，身后還帶著一群兵士的人行了過來。
“看來是宮里的人了？”
“是。”
“來的這樣早？”
李嗣源垂下了眸子，嘴邊的笑意有些冷，“身為寧王，還是有些重視的……”
“哦？”
沐晴的眼里帶了些意味深長。
這重視自然不會是因為晉王想念他，而是怕他來了并州，去往什么不該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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