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爐火，雖暖融，卻容易讓人困意橫生。
顏初放下手中的書卷，小小的打了個哈欠，鴉羽似的長睫也沾染了些許濕意，側耳聽了一會兒窗外細碎的聲響，看向掀簾進來的侍女：“是下雪了嗎？”
“是呀，下得特別大，又是刮風，又是下雪的，冷得要死！”小五搓著手，快步走到火爐邊烤火，見顏初從小榻上起身，連忙上前攙扶。
“女郎？”
“沒什么，躺久了，起來走走。”顏初揚了揚手，示意小五不必跟著，溜溜達達到了抄手游廊。
寒風裹挾著霜雪鋪面而來，倒是讓顏初頭腦一清，到底舍不得這漫天瓊花，幼稚地抬手去接，指尖微涼，不過須臾，那晶瑩的霜花便化作了一滴水珠，顫顫巍巍地做著短暫的停留。
“‘漠漠梨花爛漫，紛紛柳絮飛殘’，這景色雖美，但你好歹也顧念些自己的身子，要是因此而染病，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大抵被人發現貪玩兒都會有些心虛，顏初匆匆收回手，頗為無奈地看向來人，不由得眉梢一挑：“你們這是？”
“我待會兒有點事兒，要出門一趟，月兒最近的功課退步了，你指點一下她，至于……”顏姝往后看了一眼，得到許守清一個討好的笑容，也沒在意：“在門口遇到了，正好就一并給你帶過來了。”
待走近，顏姝順手將人往懷里一帶，挾著顏初往屋里走去：“行了，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先回去。”
許守清和顏月跟個鵪鶉似的，老老實實跟在兩人后面，不敢吭聲。
顏姝帶著顏初走到內間，輕聲說道：“你看著點月兒，別讓她隨意出門。”
臨走前還不忘給許守清和顏月一個“你們最好老實點兒”的眼神。
“呼～”
人一走，顏月和許守清當即原形畢露，一個癱在了椅子上，一個趴在了桌子上，絲毫沒有儀態可言，看得顏初直皺眉。
“顏月。”
“嗚～三姐～”
眼見顏初有開訓的架勢，顏月可憐巴巴地望著顏初，試圖萌混過關。
“嘖，”顏初選擇眼不見為凈，看向一旁的許守清：“你來我這是？”
“咳，給你看個東西。”許守清坐直身子，拿過小侍手中的木盒，放到顏初面前，見其他人都走遠了，這才將木盒打開：
“你不是會制香嗎？就想請你幫我看看，出出主意，我父親向來喜歡這些，我想著，自己動手做一份，到時候送給他。”
木盒中裝了不少東西，昨日那枝臘梅也在其中，可以看出許守清是用了心的，當然，也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對這方面不太了解。
“那個……不同的香料，你還是分開放比較好。”
“嗯嗯，那還有呢？”
“你……唉，算了。”顏初無奈扶額：“你還是先說說，打算制什么香吧？”
“這個嘛……”
許守清到一邊思考去了，顏初又看向趴在桌子上的顏月：“你給我坐直了，趕緊的！”
顏月下意識坐得端端正正的，顏初點了點頭，走到她對面坐下，示意書童把顏月的功課拿過來擺好：“長姐說你的功課退步了，所以……”
顏初抬手示意：“開始吧。”
顏月：(Ｔ▽Ｔ)
這邊顏月安分下來，那邊許守清又出了幺蛾子：“初初～”
顏初看了眼推到手邊的茶，不緊不慢地端起喝了一口：“說。”
“嘿嘿，要不你幫我選唄～我對這些東西真的是一竅不通，就連香有哪些都不清楚！”
“你就不會去找那些調香師傅？”
“那我要去哪找啊？再說了，我要保密的！”
“那就從書上找？”
“你知道的，我家大多都是兵書……”
“……”
顏初和她大眼瞪小眼，對峙了一會兒，在確定許守清是認真的后，認輸了，起身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冊，翻到其中一頁：
“你先試試‘宋億’吧，這個簡單。”
“好嘞！”許守清接過書，不一會兒：“那個……沉香是什么樣的？”
顏初從木盒中取出一塊表面凹凸不平的不規則“小木塊”，放到許守清面前。
“哦哦，是這個呀！然后是……茉莉花……茉莉……可現在這寒冬臘月的，我上哪去找茉莉花呀？可以用梅花嗎？”
“嘖，我說你能不能看清楚一點兒？是干茉莉花！實在沒有你就不能去香料鋪子里買嗎？”
“哦，那這側柏葉？”
“就是柏樹的葉子，你直接讓人去摘不就是了？這個用新鮮的！你可以看完再問。”
“這樣啊……”
看她在那搗鼓半天，顏初只覺得胃疼：“行了，這香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制好的，你還是先想想你那幾篇文章吧！”
“沒事兒，那都小問題，你就放心吧！對了，馬上就是年關了，到時候，咱們一起出去熱鬧熱鬧啊？”
“怎么就是小問題了？來年院試，你是真就不準備參加了？”
“我……我是要當將軍的女人！”
“當將軍也不妨礙你考秀才啊！”
“怎么不妨礙啊？我要是真考了秀才，那我母親不就更不同意我參軍了？你說她也是，明明她自己就是將軍，憑什么不讓我參軍啊？”許守清越說越委屈。
“這個……應該是有她的理由吧？你最好和她好好聊聊，告訴她你的真實想法，但這不是你不讀書的理由！
難道你整天無所事事就能當將軍了？再者，這歷史上的名將，多得是文武雙全的，‘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馬上定乾坤’，這可不是說說而已！
而且，秀才也不是那么好考的。”
顏初轉著手中的茶杯，提議道：“欸？說不準，你努力一把，要是真考上了，許將軍看到你的能力了，真就同意了你去參軍呢？”
“這……能行嗎？”
“不知道啊，反正我知道你要是繼續這樣‘不學無術’，那肯定不行。”
這話也就是顏初說了，要是換一個人，許守清肯定得惱。
而且——
“我也沒有不學無術啊，起碼……起碼我的騎射學得很好！”
“好吧，的確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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