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字念什么？
此言一出，看得見的，看不見的都沉默了。
蘇黛：“……”她眨眨眼，為了掩飾自己臉上的一言難盡，一下子低下了頭。
你問一個啞巴這個字念什么？怎么想的？
李默反應慢半拍，尷尬地摸摸鼻子。
“對不起……”
他看向蘇黛，看著小寡婦低著頭，仿佛很難過的樣子，急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沒念過書，”他語氣干巴巴的：“唯一認識的幾個字，還是偷偷跟別人學的。”
蘇黛輕輕搖頭，表示自己不在乎。
她撿起人參，把人參塞進背簍最底部，省得被認識的人看到，再惹出麻煩。
她算是想明白了，把人參交給李默這個文盲，很可能被他當成沒用的玩意兒給扔了。
還不如等她把錢換了，再分給李默。
李默見蘇黛把這個收下了，松了口氣。
眼底劃過一絲笑。
“還有什么需要的？我幫你。”
男人的殷勤讓蘇黛皺眉，不怪她多想，自從她記事起，身邊一直充斥著各種惡意。稍微長大一些后，但凡獨自走在村子里，那些沒討到老婆的老混混，嘴上總是沒個把門，污言穢語不干不凈。
成了寡婦后，更是變本加厲。
蘇黛甚至到了看到男人，就猶如驚弓之鳥的地步。
她很清楚，那些人之所以敢這么對她，不過是欺負她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還是個不能開口說話的啞巴。
無論怎么欺負她，都不用擔心她去告狀。
想到這里，蘇黛小臉上出現了一絲戒備申請。
李默唇角笑意一僵。
蘇黛搖搖頭，背起背簍，轉身朝山下走了。
李默張了張嘴，“我沒有惡意……”他不怪蘇黛這樣，同住一個村子，哪怕李默再沉默寡言，也對劉春芳的性格有所耳聞。更何況昨天他就聽說過，蘇黛之所以去衛生所，就是被她婆婆打的。
理由竟然是——李夢妍看到蘇黛跟別的男人在村口勾搭？
村口人來人往，更何況她是個啞巴，怎么跟人勾搭？
這理由未免太過可笑。
他站在原地，望著那道小小的身影深一腳淺一腳地從山下走，巨大的背簍壓在她羸弱的身體上，猶如一座小山。
李默抿緊了唇，垂在身側的手不由收緊。
他不清楚自己此刻的感受，并不知道那種心情——大抵可以稱得上是心疼。
實際上，蘇黛并沒有李默想象中那么可憐。
或許原身確實可憐，但此刻里面，早已換了芯子。
蘇黛問：“他追上來沒有？”
光團回頭看了看，搖頭：【還在發呆。】
“嘖。”
蘇黛向上拖了拖背簍，“很好，這么不體貼的男人，我記住……”
話音未落，身后忽然傳來腳步聲。
緊接著，背簍被拽住。
蘇黛都來不及露出驚恐的表情，背簍就到了另一個人的身上。
蘇黛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簡直不敢相信，有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還想搶東西。
而且，這人剛才還幫她摘了人參呢，現在怎么這個樣子？
蘇黛抿緊了唇瓣，眼底不由流露出一絲委屈。
察覺到她的想法，李默摸了摸鼻子，僵硬道：“我幫你提下山。”
說完，生怕蘇黛會拒絕似的，直接快步提著背簍先走了。我的草藥——
蘇黛張了張嘴，連忙抬腳追了上去。
這時候山上沒什么人，微風吹動樹梢，發出嘩嘩的聲響。
李默不經意地回頭看了眼，山清水秀之中，年輕的女孩小臉瑩白，發絲溫柔地拂過臉頰，一雙眼睛澄澈干凈，仿佛一汪清泉。
是他這輩子從未見到過的美景。
李默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沒摔個狗啃泥。
咳……
他耳根發燙，趕緊回頭，刻意放慢腳步，生怕再出糗。
漸漸地，陽光的溫度開始熱烈起來。
但是不吹著山間帶著泥土與草木的清香，并不覺得如何燥熱。
李默的耳朵里，全是自己猶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他輕輕揚起唇角，就連腳步都像是踩在云朵上。
真希望時間再慢一點。
他腦海里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回神，終于敢回頭看一眼時，這一眼，差點兒沒把他的魂魄嚇飛掉！
蘇黛狼狽地坐在地上，一雙眼睛中噙著淚，整個人動都不敢動。
在她細弱的小腿上，正緊緊纏繞著一條蛇。
李默一把丟掉背簍，腳步如風。
到了跟前，李默放輕腳步，“別怕，這蛇很常見，毒性不大，你放松。”
蘇黛聞言，噙著淚抬頭看了他一眼。
女孩噙著淚，將唇瓣都咬出了血。手指緊張到發白，仔細看還能發現她在細微地顫抖。
只是這一眼，讓李默的心徹底淪陷。
怪自己為什么走得這么快，為什么要東想西想，不及時地回頭看一眼。她連話都不能說，受了傷只能忍著。
李默甚至不敢想，如果今天自己沒有來山上，如果她被蛇咬了該怎么辦？
沒有人能幫她。
光是這樣想一想，李默就連呼吸都帶著疼。
他用氣聲道：“別怕，實在怕得很，就閉上眼。我數一二三，很快就沒事了。”
對上他認真的眼睛，蘇黛不知道怎么的，心安定了一下。
她努力調整呼吸，閉上了眼。
小手緊緊地攥著褲子。
小小的身影看上去乖得不行。
李默全部注意力都在那條緊緊纏繞著蘇黛小腿的蛇身上，眼底流露出狠來，他啞聲：“一……”
‘一’字剛出，李默已經飛撲上去，手中動作迅捷如閃電，死死捏住蛇的七寸，硬是把它揪了下來，反手就狠狠砸在地上。
蛇在地上彈了兩下，不動了。
蘇黛眼睫顫得厲害，愕然地睜開了眼。
那表情生動極了。
仿佛在說：不是說好三個數的嗎？這才一個數呀。
李默笑了一下，蹲在蘇黛身邊，觀察她被蛇咬出來的傷口。
兩只血洞，正汩汩朝外冒血。
邊緣有些發黑。
“毒血的吸出來，可以嗎？”
李默小心地詢問蘇黛的意見，并不敢貿貿然碰她。
他并不想被蘇黛當成是個喜歡占便宜的小混混。
四目相對，男人眼睛認真而坦蕩。
蘇黛唇瓣抿得發白，率先躲開他的視線。
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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