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適地拉了拉衣擺，忐忑地望向蘇黛。
對方百無聊賴地抱臂看著外面的街道，不知道在看什么。
江塵月抿了抿唇，出聲，“可以么？”
“嗯？”
聽到動靜，蘇黛回頭，就看到已然煥然一新的江塵月。
就連賣衣服的大姐都忍不住贊嘆道：“哎呀，姑娘這是你弟弟呀？長得可真標志，跟電視里的小童星似的，哎你有沒有打算送你弟弟去當明星呀？我聽說當明星可賺錢了。”
中年女人明顯是個話癆，看著江塵月的眼神，都恨不得這小少年是她兒子了。
那她一定好好培養，將來賺多多的錢！
蘇黛語氣淡淡：“不是弟弟，是徒弟。”
她上下打量江塵月，點點頭，“收拾收拾還能要，”話落，她拿出錢包，“多少錢？”
中年女人眼珠一轉，張嘴就要獅子大開口。
蘇黛：“一套三十，多了我們就換一家。”
她取出三十塊夾在指尖，靜靜地跟中年女人對視。
蘇黛的眼睛很黑，沉沉盯著人看的時候，讓人心里毛毛的。
中年女人愣了愣，不高興道：“小姑娘，你這砍價也太狠了，我這店里可是進口……”
“去脫了。”
蘇黛壓根不跟她磨嘰，抬了抬下巴下達命令。
江塵月也不是那種沒眼色的小孩，立刻轉身就去試衣間。
“哎哎哎！”
這已經是臨近打烊的時間了，跑了這單，下一單不知道還要等到什么時候呢。
更何況現在生意又不好做……
中年女人腦海里千回百轉，一把抽走蘇黛手里的錢，擺出一副肉疼吃虧的表情，“行了行了，我也是看你兩個都是小孩子，沒什么錢。我虧點就虧點，賣你們了！下次記得再來光顧啊！哎喲年紀不大，砍價可真狠哦。”
她一邊念叨，一邊抽出塑料袋，“要給你們裝起來不？”
“不用，”蘇黛招呼上江塵月，“舊的衣服麻煩幫我們扔掉，這套就穿著走。”
江塵月站在門口回頭，正好看到那個老板娘把他臟兮兮的舊衣服丟進了垃圾桶里。
他唇瓣輕輕抿起。
頭頂傳來那人含笑的嗓音，“干什么，還舍不得啊？”
江塵月仰頭。
女人插腰，居高臨下地盯著他，“現在，你總該相信了，我對你沒惡意了吧？”
江塵月眼睫顫了顫，須臾才開口，“我什么都沒有。”
“不，你有。”
蘇黛俯身，指尖點在少年的眉心。
像羽毛拂過，有點兒癢。
乃至她的手離開后，江塵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知道天陰之體代表什么嗎？”
“天陰之體，到底是什么……”
他不明白這到底是什么體質，從他記事起，就一直在東躲西藏。
他也曾因為輕信別人，而被欺騙。哪怕他才十一歲，卻已經經歷了許多成年人窮極一生，都不會經歷的磨難。
“這個以后跟你說，現在說你也不明白，總之就是很厲害的一個體質，在某些行業修煉術法事半功倍。哦，其實還有個更直白的形容，看過西游記嗎？”
江塵月輕輕點頭。
“看過一點。”
“那你應該知道里面的唐僧吧，所有的妖怪都想吃他的肉，吃了他就可以修為大增，長生不老。而你，對于修煉鬼道的來說，也是個大補品。”
蘇黛是笑著說的，用的還是開玩笑的語氣。
可江塵月聽著卻不寒而栗。
少年的唇色很白，他輕輕抬眼，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就倒映在他眼里，普通人說說笑笑，成群結伴地走在街道上。可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在某個時刻，從某個鬼魂的身體上穿過，哪怕在炎炎夏日，也會忽然一反常態地打冷戰，覺得很冷。
可只有那么一秒，很快恢復正常，于是他們也并不會放在心上。
江塵月心中劃過羨慕。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要什么天陰之體，他不想修煉，不想長生不老，只想如同這些人一樣，做個什么都不懂，哪怕跟鬼魂擦肩而過，也永遠不會知道的普通人。
怔楞間，眼前忽然出現一只白皙的手。
那手在他眼前輕輕一抹。
等蘇黛的手移開的時候，江塵月發現自己眼前的世界變了。
那些外形恐怖的鬼魂，全都消失不見了。
他眼里，只剩下了正常的世界。
是她——
江塵月倏地向蘇黛望去。
她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她為什么像什么都知道一樣。
“既然不喜歡，就暫時不要看了，等你以后認為自己可以接受的時候，再找我給你打開。”
江塵月愣住，他微微張著嘴。
這話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樣嗎？
“那如果一輩子我都不想再看見呢？”他問。
這人想收他為徒，應當也是看中他的體質吧？那她會不會強迫他修煉？
“那就不看。”
蘇黛很快給了他答案，帶著他走進了一家旅館。
她取出自己的身份證，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現在的旅館管理不嚴，蘇黛很快就帶著江塵月進了房間。
她帶著他，把房間里的一切都熟悉了一遍。
道：“今晚你自己住在這里沒問題吧？明天我再來看你。”
江塵月一下子緊張起來。
他一言不發地看著蘇黛，總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在做夢，夢醒后，他還是那個被追的四處逃竄的小老鼠。
蘇黛卻以為他在害怕，主動安慰道：“別怕，看到這個了么？”蘇黛示意他看自己的手腕，蘇黛幫他隱去了陰陽眼，卻沒有隱藏這個，“你已經見識過它的威力了吧？這是一條千年巨蟒的靈，在即將化蛟的時候被人害死，最后轉了鬼修。你是天陰之體，對靈物有天然的吸引力，它已經認你為主，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它會保護你的。”
蘇黛鮮少說這么多話，說完感覺嘴巴都干了。
看小少年還是一副傻愣愣地模樣，忍不住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
咚地一聲。
江塵月慢吞吞地捂住腦袋。
蘇黛：“聽懂了沒有？好了，我先走了，我幫你交了三天的房費，出去記住門牌號，別迷路。”
臨走前，她還給江塵月塞了一百塊錢，讓他用來買飯吃。
不能怪蘇黛摳，她初來乍到，也挺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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