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宸坐在了剛才沈清坐的小板凳上。
兩個人坐在小板凳上，面面相覷。
沈清怎么看都覺得很奇怪，夙宸的氣勢比之前那三皇子還要強，他光是往這兒一站，一坐，就帶著讓人臣服的威壓。
但這樣的一個人，此刻卻坐在他破舊的寢院里，坐在一張很沒有威嚴的小板凳上。
“六皇子為何頻頻看我？”
夙宸突然開口。
沈清臉上一紅，“有，有嗎……”
“院子里只有你我二人，我不看你，好像也沒什么其他看的了。”
夙宸聽著沈清哆哆嗦嗦緊張的語氣，不知為何，有些好笑，他冷不丁地來了一句，“今晚月色很好。”
“是嗎？”
沈清抬起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頭頂的夜空。
深藍色的天幕，一輪彎月亮。今晚的月亮又大又亮，天空中沒有云霧遮掩，甚至能讓人看清月亮上的痕跡。
夙宸側頭，看正在看月亮的沈清。
沈清皮膚極白，如上等的羊脂玉，細膩光滑。他鼻子小巧挺翹，嘴唇粉嫩如櫻花。
最好看的是眼睛。
夙宸突然想起天衡說的：六皇子的眼睛笑得彎了起來，像彎月亮一樣，晶瑩皎潔。
天衡沒有說錯，沈清的眼睛，是彎彎的月亮。
沈清低下頭，發現夙宸竟然在盯著自己，心跳莫名加快了幾分。
“你盯著我看干什么？”
“不是你說的，院子里只有你我二人，不盯著你看，盯著誰看？”
沈清：“……”學人精！
“這蛇湯應該是煮好了。”
夙宸垂眸看著面前的鐵鍋。
沈清用竹筷子攪了攪，一臉期待，脫口而出，“確實是好了，你要不要來一碗？”
夙宸挑眉，看著沈清。
沈清后知后覺地閉上嘴，跟夙宸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夙宸的瞳仁很黑，眼神安靜又有力量。
一縷長發在他耳邊無聲飄動。
沈清一愣。
兩人無言對視，月光撒了一身。
旖旎的，絢爛的，迷人的，如曇花一現，在片刻的無言和猝不及防的對視中，于無形中中綻放開來，又消失不見。
沈清恢復清醒，硬著頭皮解釋說，“……阿武煮都煮了，要是不吃，其實也怪可惜的……夙公公覺得呢？”
“白天讓人給你送來挺多吃的，還不夠六皇子你吃？”
沈清道了聲謝，又解釋道：“今天是夠吃了，可畢竟從前餓了太多時日，看見吃的便不想浪費。誰知道以后還吃不吃得飽呢？”
夙宸沒想到沈清會這么說，纖長的睫遮掩住他視線里的情緒。
他輕聲道：“那我以后每天都讓人給你送。”
沈清心底像是有煙花在炸開，他欣喜若狂，確認道：“真的？”
夙宸點頭。
然后沈清果然笑了起來，眼睛彎彎的，像兩輪月亮。他開開心心地道謝，“夙公公，你太好了。”
夙宸也不由得彎了下唇角，也不知為何，他突然想揉揉沈清的腦袋。
沈清像小孩一樣。
“也不知要怎么感謝夙公公你，就請夙公公你喝湯吧。”
沈清拿起事先準備在旁邊的碗和勺，盛了一碗帶肉的湯，遞給夙宸，如同分享什么好東西一般豪爽仗義，“來，夙公公！”
夙宸不由自主皺起眉，漂亮的眼睛里滿是嫌棄和抗拒。
他腦袋往后縮，強忍著身心不適，“不用了，我不吃這種東西。”
沈清看出來，哈哈大笑兩聲，“夙公公你是怕？”
夙宸：“……我是嫌不干凈。”
“有什么不干凈的，我……阿武處理得很干凈，我親眼看他處理的。而且高溫滅菌殺毒……好像說到你的知識盲區了，反正就是，這湯肯定干凈！你放心食用。”
沈清眨巴眨巴眼睛，極力推薦。
夙宸還是無法接受吃蛇肉喝蛇湯這回事，皺著眉，“我討厭蛇。”
沈清：“正是討厭才要吃啊！你對討厭的東西，難道不是更想吃他的肉，喝他的湯？”
活閻王實錘。
“罷了，你不吃就不吃吧，我自己吃。”
沈清也不再強求，自己喝起湯，吃起肉來。
夙宸在一旁看得心里毛毛的，說不上來的怪異。
他只好找話說，“為何你的院子里有蛇，有人害你。”
“想害我的人多的去了，上回夙公公看我落水，我就是被三皇子推進去的。這回或許是他，不過也不一定，指不定是其他皇子。”
沈清說得云淡風輕，好像他不在乎被人陷害，更在乎能吃飽吃好。
“那你要怎么辦？”夙宸問。
沈清想了想，“討好一下我父皇？”
這畢竟是古代，皇權大于人權，他除了找到有權勢之人的依靠，然后自己也成為有權有勢的人，否則還真沒有其他辦法。
夙宸嘴唇緊緊抿著，一言不發。
看上去不太開心的樣子。
“我說錯了什么嗎？”難道是夙宸嫌她太勢利？
沈清一下子后悔把真實想法說給夙宸聽了。
夙宸還是一言不發，沉著臉，
這個沈清，明明白天還在跟他的下人說，不會依靠任何人，就算真的要依靠，也只會依靠夙公公一個。
怎么現在，反而是要去依靠那個皇上了？？
果真是是虛情假意的愛。
不能信！
過了許久，夙宸才淡淡開口，“討好皇上，沒有用。”
沈清不解，“為什么？”
夙宸沒有解釋，但話中的分量依舊力敵千鈞，“總之沒有用，你信我。”
沈清抿了抿唇，一下子像被人澆了盆涼水似的。夙宸既然這么說，定然有他的道理，看樣子他不能再想皇上那條線了。
沈清自暴自棄道：“算了，那就這樣吧，反正我暫時也死不了，只能自求多福了。”
夙宸沒有再多說什么，還不等沈清喝完湯，他就先走了。
沈清看著夙宸高大卻過度輕盈的背影，又想起夙宸蒼白得過度的臉，心想，夙宸的身體肯定很不好，看著病秧秧的。
就應該喝點蛇湯補補的，害。
——
三皇子沈明哲派人趁著沈清睡覺時往屋里放蛇，順便讓人偷偷盯著，看沈清會出什么丑。
結果回來稟報的下人跟他說，沈清把蛇燉了吃了。
沈明哲：“？？？”沈清這是熊心豹子膽？
“六皇子不僅吃蛇肉喝蛇湯……而且他吃蛇肉喝蛇湯的時候，旁邊還坐著夙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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