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嶼站得離沈清很近，身上冷冷的薄荷香味隱隱傳進沈清鼻翼。
他本來就高，近距離的接觸，自帶籠罩的壓迫感。
兩人間的距離，霍嶼只要一伸手，就能輕易把沈清摟進自己懷里。
霍嶼心里癢癢的，表情卻沒有任何明顯的喜悅，“霍星辰就想玩海盜船。”
霍星辰眉毛扭在一起，一臉疑惑。
他爸在胡說八道什么。
他明明第一想玩的是過山車。
是爸爸把他拉來這邊排隊的。
“霍星辰！！”
李雨杰聽到聲音轉過來，看見霍星辰以后，兩只眼睛都亮了，急忙朝他招手。
霍星辰往前擠了幾步，繞過自己爸爸和沈老師，停到李雨杰面前，臉上因為喜悅而紅撲撲的。
卻還是維持著面子上的冷酷，笑也不笑一下，酷酷道：“李雨杰，給你介紹下，這位是我爸爸。”
語氣里滿是自豪。
李雨杰看了一眼霍嶼的方向，目光里飄起一抹羨慕，他表情有所收斂，禮貌叫道：“叔叔好。”
打過招呼以后，兩個小朋友就你一言我一句地聊了起來。
沈清跟霍嶼站在兩個小朋友的身后，氣氛尷尬了好幾分鐘。
“沈老師跟李……李雨杰的關系是，他是你親戚家的小孩嗎？”
霍嶼的語氣只是在隨意聊天，不會有那種過度打探隱私的冒犯感。
沈清搖頭否認，“不是，我就是周末兼職帶小孩，沒想到帶的小孩是自己學生，也挺不好意思的。”
聽到兼職兩個字，霍嶼嘴唇輕輕動了下，盯著沈清的眼神越加粘稠了。
他還沒抽空了解沈清家里的情況。
只知道沈清家里破產，但一般公司破產不只是沒錢那么簡單，甚至有可能負債。
最嚴重的還可能因為經濟糾紛進監獄。
“沈老師現在是不是壓力很大？”霍嶼沒有彎彎繞繞，直接問道。
沈清眼神凝滯了一下，指尖動了動。
當然不可能告訴別人自己壓力大了，人人都是有苦往肚子里咽，假裝自己過得很好。
“不然沈老師來我家里兼職？霍星辰確實需要一個家教，他喜歡你，如果是你的話，他能更好地聽進去你教的東西。”
霍嶼擔心冒犯到沈清，“沈老師，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從霍星辰的角度出發而已。”
霍嶼說得一本正經，別無二心的樣子，正氣凌然到沈清完全不敢覺得人家會是同情自己。
他算什么東西，怎么也值得霍嶼這樣的人物來同情。
“我畢竟是霍星辰幼兒園的老師，班上還有其他二十幾個小朋友，要是讓別人知道我私下兼職單獨帶霍星辰，肯定對我不好，對圣才的聲譽也有影響。”
霍嶼的眼睛在陽光下是琉璃珠一樣的色彩，他盯著沈清白得仿佛能反光的肌膚，一臉認真地思索著什么。
沈老師長得真乖。
內心還那么正直。
要是別的老師，不出意外就直接答應他了。
這么乖且正直的沈老師，真的讓他……有別的想法。
隊伍在往前挪動，沈清轉過頭往前走，霍嶼在身后跟上。
這時沈清聽到身后的男人緩緩問：
“那還有什么辦法，能讓沈老師堂堂正正地照顧和教育我家霍星辰呢？”
男人的聲音很好聽，清風一樣飄蕩進沈清耳朵，沈清腳步一頓，后面的霍嶼還以為他怎么了，一把緊緊抓住他的手臂。
“沒事吧？”
霍嶼不放心地問。
他手上的溫度透過沈清薄薄的白襯衫面料，傳到沈清的肌膚上。
男人的手，好燙。
被霍嶼的碰過的地方隱隱發熱。
沈清往前走，隨著隊伍停下，往前看了一眼，“這波玩完下一波就到我們了。”
沈清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這一刻寧愿上海盜船，也不想再跟霍嶼前胸后背快要貼到一起這樣聊天。
很快上一波人就體驗結束從海盜船上下來，輪到沈清這一波人上去。
李雨杰和霍星辰早就急不可耐地跑了上去，兩個小家伙還十分英勇地挑到了海盜船最后一排的位置。
也是晃動弧度最大，挑戰最大，失重感最強的區域。
“沈老師快來！爸爸快來！”
霍星辰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李雨杰在最外邊，沈清已經沒辦法坐李雨杰身邊，不管怎么坐都會跟霍嶼挨著。
沈清識趣地坐到了最外邊，讓霍嶼跟霍星辰挨著。
萬里無云的天，氣溫有些高，讓本就緊張的沈清，額頭上冒出薄薄的一層汗。
沈清明明什么都沒說，但那渾身由內而外的緊繃感，還是很好察覺。
“別緊張，沒那么可怕的。”霍嶼出聲安慰。
但沒有卵用。
沈清心想可怕不可怕他不知道嗎，他又不是沒坐過。
就是十二歲那年坐過一次，從此以后他再也不敢坐了。
工作人員把每一排的護欄放下來，隨后搭檔啟動機器，大香蕉一樣的海盜船便緩緩動了起來。
沈清兩只手抓著面前的護欄，指尖一點點用力扣緊。
一開始海盜船只是輕弧度的前后晃動，隨后動作越來越大，失重感增強，沈清的五臟六腑都提了起來，又飛快往下跌落。
啊啊啊啊嗚嗚嗚好可怕媽媽。
沈清的心跟腦，每一個毛孔，都在奮力尖叫。
但極度恐懼下的他，嘴上一個字也叫不出來，他兩片唇瓣緊緊咬著，唇色蒼白，兩只眼睛也用力閉著不敢睜開。
風聲在耳邊呼嘯，伴隨著別人的尖叫。
大腦一片空白時，分不清是誰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沈老師，要不要試著抓緊我的手？”
沈清完全聽不進去，心臟像是被人攥在手心狠狠玩弄，他大氣不敢喘，近乎窒息。
霍嶼側頭看著此時沉浸在恐怖世界中的沈清，沒管沈清的回復，大手往沈清的手背上靠了過去，從上往下握緊。
他動作不算輕柔，甚至故意用力，試圖給沈清帶來力量。
看沈清的情況沒有好轉，霍嶼做了這輩子最冒犯的一件事。
他主動把五指擠進沈清手指的空隙中，一點點用力握緊。
“不怕啊，沈清，我在。”
“很快就結束了，很快。”
沈清嘴唇輕輕顫抖，男人溫柔的聲音像是從九天之外傳來，遙遠，又有力量，他墜入深淵的心在此時冒出一絲絲力量與勇氣，讓他努力往上爬。
很快就結束了，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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