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完全沒想過，一直溫潤和煦風度翩翩的高醫生，上次在體育館甚至愿意援助他的高澄，口中會說出這么尖銳的話。
“以后不要再聯系了，本來以為等你冷靜下來，我們還能當朋友。”
“現在看，我們連當朋友都不是一路人。”
回到辦公室，沈清把玫瑰放在自己的工位上，整個人心煩意亂。
不只是高澄，別人也會覺得他跟霍嶼在一起，是世俗、物質？
這都什么人，他配霍嶼難道不是綽綽有余？
微信上，沈母又發來幾句關心的話，另外說到，沈重泰今天沒有去公司上班，還在生他跟霍嶼之間的氣。
【清清，咱們家不用大富大貴，回不去以前的光鮮沒關系，但咱們家也不能丟人，讓別人覺得我們趨炎附勢，甚至賣兒子。】
【你別再跟霍嶼聯系了吧，就當是替家里想想。】
【分手了跟家里說一聲，你爸會原諒你的。】
看完沈母發來的消息，沈清把手機放在一旁，有氣無力地趴在桌子上，一朵朵數眼前的玫瑰，好讓自己冷靜下來。
下午沈清又上了兩節課。
熬到放學，班上孩子們的家長或家里阿姨都準時來接小朋友回家。
以往霍星辰家里都是阿姨來接，沈清還記得那是一個和善的中年阿姨，每次都會笑著跟他打招呼，看他太瘦還會關懷地讓他多吃點。
今天似乎沒來。
沈清把小朋友一個個交到接送的人手中，突然一道纖長的人影出現在他眼前，是一個漂亮溫婉的年輕女人。
“你好老師，我是來接霍星辰的。”
女人的聲音很好聽，不疾不徐，從容優雅。
沈清余光注意到她白皙漂亮的手腕上，戴著一條珍珠手鏈。
珍珠光澤明亮，質地溫潤，識貨的人一看便價值不菲。
旁人卻只會覺得主人低調有氣質。
沈清自己都沒想到，他對霍星辰上次畫的戴著珍珠手鏈的女人，印象會這么深。以至于他看到珍珠手鏈的第一反應，就是認出面前的人，是霍嶼家里給他介紹安排的對象文雯。
沈清愣住了，想起每一次霍星辰提到文雯姐時喜愛的模樣。
“沈老師？”
文雯不確定地稱呼了一句沈清。
沈清從短暫的怔愣中緩過神，他正想回頭喊教室里的霍嶼，霍嶼卻已經兩眼發光的跑了出來。
“文雯姐！”
霍嶼張開雙手朝文雯撲過去，文雯蹲下來，自然而然地把霍星辰抱在了懷里。
一邊揉霍星辰的腦袋，一邊彎著唇溫柔地說：“又不是第一次接你放學了，怎么開心成這樣。”
“你不是好久沒來了嗎，你今天怎么會來接我？”
霍星辰抬頭看著面前漂亮的文雯姐，語氣間都是掩蓋不住的喜愛和信任。
文雯笑起來時唇角有兩個淺淺的梨渦，甜美優雅如一朵百合，看上去就香香的。她兩只手放在霍星辰腰邊輕輕摟著，“奶奶爺爺讓我來的，奶奶不是生日嗎，讓我接你一塊兒回家吃飯。”
文雯人如其名，說話也輕聲細語的，像是一條溪水在人心田緩緩流淌。
“噢，奶奶今天生日。那我爸爸呢，我爸今天也要回去吃飯嗎？”
霍星辰還處在驚喜和興奮中。
“奶奶說他不回家吃飯就揍他，你說來不來？”
文雯這么一說，霍星辰忍不住笑了起來。
沈清站在門沿邊，看著開心溢于言表的霍星辰，以及溫柔漂亮的文雯，突然想到之前霍星辰之前說的，想要文雯成為他的媽媽。
沈清臉上掛著的職業笑容，逐漸變得吃力。
這時文雯從地上站了起來，微風吹起她的白裙，她對著沈清微笑示意，
“沈老師你好，我叫文雯。昨天霍嶼跟家里提了一下你們之間的事，他父母，也就是霍星辰奶奶爺爺，叫我今天來接霍星辰回家。”
女人說的每句話在沈清腦海里都格外清楚，每句話匯聚出來的意思都如巨石一樣砸在沈清心里。
霍嶼把他們在一起的事跟父母說了。
然后霍嶼的父母今天專門讓她來接霍星辰回家。
今天是霍嶼媽媽的生日。
今天他們要一家人一起吃飯。
女人什么出格的話都沒說，又好像話什么都說了。
心中波瀾萬千，臉上卻平靜如水，沈清不怎么驚訝地問：“霍嶼跟家里說了我們之間的事？”
文雯對沈清的反應有些意外，她勾了下耳邊的發，“嗯，嚇了家里人一跳。”
她注視著沈清，目光里看不出一點對沈清的反感，有的只是平淡。
對不放在心上的人才會有的平淡。
女人不找事沈清按理來說應該開心，但文雯對他的態度和反應，反而讓沈清有一種自己已經不戰而敗的滋味。
“我也不想他那么快跟家里人說，沒想到他那么快。”
“是嗎？”文雯語焉不詳地問了那么一句。
“沈老師的反應跟我想的不一樣，我以為霍嶼把你介紹給家里人，你會開心。”
一般人能得到霍嶼的喜歡就夠了不起了，霍嶼還直接把這人介紹給家里，說明他是真的要認真對待，長久發展。
換做別人，恐怕早就欣喜難掩。
可沈清，竟沒有因為被重視而表現出意外和滿意。
沈清收起了職業笑容，不冷不熱，不卑不亢，“有什么好開心，這不是才第二天，文小姐就出現了嗎。”
“霍星辰也很喜歡你。”
怎么看，都像是文雯過來下馬威。
文雯倒是一點也沒有要來下馬威的氣勢，明明沈清已經主動幫她前進了半步，她卻還是禮貌地退回去，依舊平易近人的姿態，“要不是奶奶爺爺要求，我也不會私自過來接霍星辰，霍嶼會不開心。”
兩人間的對話沒有一點明目張膽的火藥味，但氣氛卻因此格外詭異。
霍星辰目光在沈老師跟文雯姐之間來回掃視，一臉疑惑，“我怎么聽不懂你們在說什么，文雯姐，沈老師跟我爸之間什么事？”
文雯牽起霍星辰的說，“大人的事。”
“我們先回去了，沈老師。”文雯打算帶著霍星辰走。
她腳步輕輕一頓，依舊是笑臉待人，“有時間我請你吃飯，我們之間應該還有不少聊的。”
沈清鎮定自若地接話，“嗯，我平常都有空。”
霍星辰朝沈清揮手說拜拜，文雯牽著他走遠。
沈清看著女人的背影，心里憋著一股勁兒不上不下。
他倒是寧愿這個叫文雯的女人，對他冷眼相對，或是挑撥否定他跟霍嶼之間的感情。
可她沒有。
她既沒有表現出對他的反感，也沒有對他跟霍嶼之間的感情談論半個字。
她大方得體，優雅自信，只是站在那，完成一件很簡單的小事：接霍星辰放學。
卻用這種溫溫柔柔，讓人沒有理由去討厭，卻也很難去忽視的姿態，無聲中宣布自己存在的獨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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