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今夜選的據點離河邊近,走了兩分鐘便到了。夜晚的河水潺潺奔騰,河水湍急,成了這片密林中唯一的聲音。余夏和無憂來到河邊,本意是想要和他商量一下自己的想法。
“你想要殺掉他嗎?”
可他們剛來到河邊,無憂卻好像完全看穿了她的想法,直接點明了出來。那金瞳在黑夜里亮得驚人,灼熱地如同火焰。
“……”
余夏深吸了一口氣,終于下定決心那樣,點頭:“對。”
“我發現了,那群中岐軍也都是一群烏合之眾……他們看起來不像是接受過訓練的士兵,太多破綻了,想要解決他們很簡單。但……唯有他們的領頭是威脅。”
余夏從沒想過自己也會有計劃殺人的一天,這讓她一直以來堅持的事情變得可笑起來。她不知道自己能否代表正義的那一方,但……此時此刻,唯有殺人才能解決他們現在的困境。
“林武大概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了,他是中岐軍的統領,成也在他敗也在他,他死了的話勢必會軍心渙散,到時候無論是這邊還是朝曦苑那邊,中岐軍都對我們構不成威脅了。”余夏沉下聲音說著,垂下的眼眸見到了水中自己的倒影,那雙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她,盯得讓她心中浮起陣陣不安。
“我知道了。”無憂對她的決定從來沒有任何異議,他也明白對于她來說,殺人絕不是那么輕松的事。如果必須要干這些臟活的話——“我來吧。”他說道,嗓音如同這河水一般冰冷,但卻清澈,“殺人的事情,讓我來。”
余夏只把這份想法告訴他,已經足夠讓他高興的了,他還想要幫上更多。
“……不行。”她一口回絕掉,眉眼冷然,“單憑你一個人沒辦法接近他。”
“……”無憂挑了挑眉,她這是在嫌他太弱了的意思嗎?無憂的確沒法反駁,一直以來他都生活在相對平穩的環境里,哪里有真槍實彈地對上過真真切切有殺意的對手。
只剛剛與那家伙的對峙中,他確實意識到了真正的武人和他的差距。
但他并不覺得,這差距能大到哪里去。
“我的計劃是……”
余夏朝他勾了勾手指,無憂連忙湊上去。秘密商討的距離很親密,少女的氣息縈繞在鼻尖讓不喜歡聽長篇大論的青年人心猿意馬起來,但這又是很重要的事情,無憂只能咬了咬舌尖讓自己集中注意力,卻在下一瞬間,他聽到了極其隱蔽的一道聲音——
“小心!”
無憂一把推開了身前的少女,自己再就地一撲,霎時間,一支箭矢從頭頂穿過,扎進了他們腳下的土地里,甚至于箭尾都還在震顫。
“……!?”
余夏只一眼就知道了事情往更糟糕的方向發展了。她抬頭望去,河的對岸,閃爍著一大片刀劍的銀光,而那射箭的人就站在樹叢中,眸光晦澀不明。
中岐軍找過來了!
“跑!”
一個字便足以表明事情的緊迫性,余夏一個箭步沖入身后的密林里奔跑起來——他們必須要跑,跑得離據點越遠越好,絕不能讓中岐軍發現孩子們的藏身之處!
“追上去!”
“是!”
林武盯著少女消失在樹林黑暗中的身影,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陰蟄幽深。
…
當鼻尖落下第一點水滴時,余夏才猛然意識到這場蓄謀已久的大雨大約是要下了。而此時她卻被身后的士兵緊追不舍,地面枯葉被數雙鐵靴踩成了爛泥,靜謐的樹林回蕩著匆忙凌亂的腳步聲。
“他們在那里!堵住他們!”
“繞路!包圍!”
無憂意識到再這樣下去的話他們兩人都會一起被抓住的,與其雙雙落網,不如——他回頭,對上身后少女的眼睛時,不需要多說一句話,就明知對方的想法。
余夏點點頭,他們松開手,分頭往不同的方向跑去。
追趕上來的中岐軍懵了,但也容不得他們多做思考,直接沖著女人逃跑的方向追去——林大人說了,活捉到那女人,賞銀百兩。
“追!追上去!”
在林間奔跑比想象中的要艱難多了,到處都是盤虬樹根和凹凸不平的石子,稍一不留神就會被絆倒。余夏跑得喉嚨火星子都快要冒出來了,可身后的追兵卻只多不少。
雨也開始下了,從一開始的毛毛細雨到豆大雨滴僅僅只過了半刻鐘。雨水徹底將她淋了個透,身上的衣裙也因吸了水變得沉重。
她開始看不清眼前的路,四周除了腳步聲便只剩下湍急的流水聲。眼前視野豁然開朗,余夏發現自己竟跑到了山林盡頭,河流被懸崖截斷,形成了一簾瀑布,那底下的河流,又一直通向更遠的遠方。
沒有辦法再往前跑了,余夏只能被迫停下腳步,回身望向逐漸包圍過來的士兵,見到他們不懷好意的笑和從人群中緩步走上來的青年。
“你沒法再逃了,余小姐。”
林武似笑非笑地望著她,逐漸朝她靠近,如同甕中捉鱉的獵手,篤定她不會再有其他逃跑的可能性。
“是啊,我沒法再跑了。”余夏也學著他的表情笑了笑,“所以你要殺了我嗎?”
“……”他不語,眼眸微瞇,又向前踏進一步,“為什么?”
“為什么要幫獸人?為什么要當叛徒?”
“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他一句接一句地逼問著,刻意壓低的聲線潛藏著隱忍的怒意和咬牙切齒,他步步緊逼,高大的身影于雨幕中如同迫近的烏云,壓迫感極強。
“……我在做什么?”余夏毫不畏懼對上他的眼,青年的眼睛真的比她最初見到的樣子差太多了,陰暗粘稠,仿佛有什么腥臭腐爛的東西在底下蠕動……這是一雙瘋魔了的人才會有的眼神。
“我當然是在救人啊——”她回答得很輕松,笑得無畏,“我可是醫生,救人不是很正常嗎?”
“可是你明知道獸族是我們的敵人!!”
“那他們為什么會是敵人?為什么被人族奴役了百十年的現在才知道要反抗?”她平靜說道,“當然,我只是一介不入流的醫師,對我來說,救下苦難之人,是本職使然,也是本心所向。我救人從不分種族,林武,你不也是一樣嗎?”
她的眼睛落在了青年那張光滑完整的臉,笑道:“雖然現在才說有些遲了,但看到你恢復得這么好,我也是真心替你感到高興。”
“……”林武依舊沉默著,大雨沖刷著身體,入骨的寒涼讓藏在胸膛的那顆心也跟著細顫。半晌,他緩緩抽出腰間佩劍,劍尖直指面前少女的咽喉,“余小姐,你心地善良,定是受了那群畜牲的妖言蠱惑。只要你離開獸族,脫離反抗軍,我可以留你一命。”
“如今人族飽受疾病之苦,而罪魁禍首正是你所護著的那群獸人……余小姐,是你自己說的,本職使然,本心所向。這一次,你應該和我們站在一起了。”
“余小姐。”林武直勾勾地注視著女子,一字一句說道,“別忘了,我們才是真正的同胞啊。”
“……”
“如果你不想那些孩子埋葬在這片林子里的話,就跟我們走。”
大雨滂沱,模糊了眼前的一切。長劍倒映著她的面龐,她抬眼,目光輕輕掃過面前的青年以及他身后的持劍舉槍的紅甲士兵。
“好,我跟你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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