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夜十分漫長，林冉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度過的。
總之，翌日早晨醒來時，林冉是躺在房間里冰涼的地板上的。
沒有任何一個人管她。
她渾身酸痛地站起身來，匆匆洗漱過后，連早飯都沒吃便乘坐公車趕往醫院。
現在，她只有奶奶了。
即便奶奶已經將她遺忘，但她相信這都是暫時的。
她和奶奶曾有那么多美好的回憶，總有一天，奶奶一定會想起一切。
林冉到達醫院的時候，劉夕還未醒來。
她本想先去辦理出院手續，剛出病房，斯蒂文的助理小錢便朝她走來：“林小姐，斯蒂文讓您去趟辦公室。他說有些事情需要跟您囑咐。”
林冉頓了頓，想到奶奶失憶的癥狀，她也的確應該找一趟斯蒂文。
于是，她隨手抓了個門口的保鏢，讓其幫忙辦理奶奶的出院手續，隨后人便跟著小錢進入了斯蒂文的辦公室。
斯蒂文剛剛上班，白大褂還沒來得及穿，只著一身軍綠色的工裝俯身收拾桌面上的病歷，栗色的頭發顯然精心打理過。
見林冉進來，他淡漠的臉上忽然有了一絲溫度：“坐。這是你奶奶所有的病歷。”
林冉接過病歷后，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男人：“斯蒂文，我奶奶失憶了。她......會不會得了老年癡呆？”
斯蒂文拿筆的手一滯，面露愕然：“失憶了？”
林冉的唇角被她抿得很是蒼白：“嗯。”
“稍等。”
斯蒂文微皺起眉頭，打開電腦登錄醫院系統，迅速找到劉夕先前檢查過的所有項目。
褐色的瞳仁閃爍微光，修長的手指將電腦一轉，使屏幕直接面向林冉。
林冉瞥了一眼花花綠綠的屏幕，眼花繚亂的圖片讓她什么也看不懂。
斯蒂文見狀，立即解釋：“這是兩天前我給你奶奶做的腦部CT，她非常健康，不存在老年癡呆的可能。”
“可她現在就是失憶了！真的失憶了！她不記得我了！這怎么解釋？”林冉難掩激動。
斯蒂文微抬眼皮，狹長的眼梢定在某處，似在思考。
他白皙的食指微屈，又輕輕蹭向鼻尖，眸光重新落在林冉身上。
“你說她失憶了，具體是什么癥狀？是全部忘記了，還是對個別人個別事的局部遺忘？”
林冉一想到這件事就滿是哀傷，她吸了吸鼻子，語氣里盛滿失落：“她記得所有人所有事，唯獨把我給忘了。”
“她把你這個人給忘了？那你們曾經做過的一些事情，她可曾記得？”
林冉搖頭：“不記得。只要是跟我相關的，她全都忘了，什么也想不起來。”
昨天，得知奶奶失憶的林冉備受打擊，她一遍遍地跟奶奶敘述她們曾經在一起的美好回憶。
她第一次上學，第一份獎狀，第一次拿到獎學金，以及她第一次調制的香水......
事情雖小，卻曾是奶奶拿來跟鄰居津津樂道的炫耀。
天天掛在嘴邊的事情，她怎么能忘呢？
那感覺就好像，自己從奶奶的記憶里抽空了，有關自己的一切，都變成了虛無的空洞。
“斯蒂文，我奶奶會不會得了什么怪病？”
斯蒂文輕輕偏了下腦袋，似在否定，卻又不那么確定。
他眸光微瞇，思忖半晌后緩緩道：
“人的記憶有很多局限性，她可能會忘記一些人，但與之相關的所有記憶絕不可能徹底遺忘。
所以通過你的敘述，我認為有兩種可能。其一，像你說的，你奶奶得了怪病，但這種怪病就目前的醫療手段而言，無從考察。”
“那還有一種情況呢？”
斯蒂文掀開眼皮，褐色的瞳仁滿是犀利：“你奶奶的失憶，是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