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于羋月來說，真的很矛盾。
一方面是自己的兄長，而另外一方面，是自己的丈夫。
一個是呵護了自己前半生的男人。
一個是自己下半生的歸宿。
她根本就沒有辦法，在這個中間做出選擇，或者是說，無法做出選擇。
妲己見她有些猶豫，便繼續說道：“即使秦楚兩國之間爆發戰爭，也是你的兄長親自挑起的戰火。
如今，楚國見我大秦內憂外患，分身乏術，趁機要占我大秦領土，誰對誰錯，你心里應該清楚。”
羋月點了點頭，沉聲道：“請皇后娘娘放心，妹妹知道該如何抉擇。”
隨后，妲己便將她所寫的書信帶走交給蔡京。
這封書信，肯定不能阻止戰爭的發生。
但卻是楚國公然撕毀盟約的最好見證。
在妲己離開后，羋月的內心便一直很惆悵。
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母國，居然會如此急不可耐。
她心里也很清楚。
自己的丈夫，大秦的皇帝，在這幾年來，一直在勵精圖治。
官學、科舉制、運河，大一統。
那件事情，單獨拎起來，只要做成了，便足以被世人譽為明君。
然而，這些事，卻都在自己丈夫的手中，全部完成了。
并且沒有絲毫的后患。
但是，她知道，秦國境內，有不少人都在等。
等一個皇帝犯錯的機會。
到了那個時候，急于勵精圖治的后果，就會一一爆發出來。
如今，犯錯的機會沒等到，但是卻等來了楚國的鐵騎。
倘若秦國無法阻擋楚國鐵騎鋒芒，那么，自己丈夫所做出的這些努力，都將要付之東流。
羋月不知當前的局勢，自己究竟該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思來想去，腦袋都快要炸了，心情也愈發壓抑，只好六神無主的坐在了椅子上。
這時，惠兒再次緩緩走進來，為她捏著雙肩，輕聲道：“娘娘，您要不先去休息會兒吧？”
聞聲，羋月搖了搖頭，苦笑道：“休息？如今，我哪里還有閑情休息。
惠兒，你說，陛下要是御駕親征，會不會遇到危險？”
“這個奴婢不知。”
惠兒搖了搖頭，道：“奴婢聽不少說書先生講書的時候，都說過，那戰場之上，刀劍無眼。
即使是身經百戰的將軍，也有可能會被暗箭奪了性命，陛下此前從未上過戰場...”
話音剛落，羋月便重重嘆氣道：“是啊，陛下從未上過戰場，兄長他...究竟為什么要這樣做。
秦楚兩國死戰，最終得利者，不是齊國就是別國...想必，陛下執意要御駕親征，也是因為，此戰，大秦不能輸。”
一旦輸了，或者是他在戰場上遇到什么危險，那么到時，整個大秦，必然烽煙四起。
如今的大秦，雖然是在蒸蒸日上，但是，這一切都基于，有嬴淵的存在。
他自從決定不再自污藏拙以來，給人的感覺，一直都是一位千古一帝。
倘若這位千古一帝，也失敗了，那么民間對于他的信仰，會轟然崩塌。
“娘娘，不得不說，您現在是越來越關心陛下了。娘娘，奴婢想問您，您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愛上的陛下？”
惠兒此話一問，倒是讓羋月一懵。
是啊，從什么時候開始愛上的他呢？
是知道原來的他，一直在自污藏拙，其本質乃是一位千古明君的時候？
是知道他，身懷絕世武功的時候？
是知道他，心懷蒼生的時候？
是知道他，為了大秦百姓，不惜嘔心瀝血的時候？
想到這兒，羋月搖了搖頭。
應該是在他馬踏江湖，住在軍帳里的時候，會將自己的床榻，布置成自己喜歡的樣子。
應該是在看他釣魚，釣了半天，始終都未曾釣到魚，怒火中燒，恰逢又下雨起風，卻依舊毫不猶豫的，將自己身上的披風，披在自己身上的時候。
應該是在某一次冬夜里，他知道自己懷念起了母國，便就決定，那一年的除夕，就以楚國的節日風格來操辦的時候。
應該是自己不小心貪杯睡在了成華殿外的涼亭，是他親自背自己回來的時候。
他并不知道，那個時候的自己，已經悄悄醒來了。
還聽到他將自己放在床榻上，又在自己耳邊呢喃的一句話，
“想家了，就去看看，朕不曾攔你，此前不會，今日不會，未來亦不會，但是你要記得，你是朕的女人，永遠都是。”
或許...
就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時喜歡上的他。
喜歡上了一個，最初始時，沒有絲毫好感存在的人。
曾有一段時間，她希望將這份喜歡可以埋在心底，永遠都不被人察覺。
因為就連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母國，將會何時再向秦國發難。
屆時，自己又將何去何從？
但是今日。
她做出了決定。
她要支持嬴淵御駕親征。
倘若自己的男人，死在了與楚國的戰場之上，那么，自己也會在這深宮里自縊而亡。
既然自己身為他的女人，身為秦國的宣妃，自是無需多言什么，與秦國，與他，同生死，共進退！
僅此而已！
“陛下，您要御駕親征，妾身不攔您，此前不會，今日不會，未來亦不會。
但是陛下要記得，咸陽城里，還有一個深愛著你的女人，等著你回家。”
“有你的地方，對妾身來說，才是家，倘若你不在這人間，那么上窮碧落下黃泉，妾身都會跟隨在您的身后，至死不渝。”
...
宣政殿。
羋月來到此處。
接連幾日，嬴淵都待在這里，什么人也不見。
哪怕是蔡京等人苦苦跪拜良久，他仍是不見。
如今，蔡京他們，還跪在宣政殿前。
見到羋月走來時，都紛紛起身作揖，“見過宣妃娘娘。”
聞聲，前者直言道：“諸位大人辛苦了，本宮命人煮了幾碗甜粥，諸位大人趁熱喝了，便各自回府吧。”
隨后，就有諸多侍女走了上來，端著甜粥來到那些大臣身前。
見狀，蔡京搖頭道：“多謝娘娘好意，不知娘娘今日來此，可是要勸陛下，莫要御駕親征？”
羋月環視眾人，正色道：“諸位大人是因此跪在此地？”
“自然如此，娘娘還是快勸勸陛下吧！”蔡京道。
聞聲，羋月莞爾笑道：“丞相誤會了，本宮此來，是要支持陛下御駕親征。”
話音剛落，不少人便紛紛瞪大了雙眼，感到不可置信。
什么意思？
支持陛下御駕親征？
難道你想讓陛下一不小心死在與楚國的戰爭中？
到底還是楚國女子，不能信任啊！
好惡毒的心腸啊！
蔡京深深皺起眉頭，問道：“娘娘為何要這么做？”
他覺得，羋月不會蠢到這種地步。
即使想要幫助自己的母國，也不能公然公開表示，要支持陛下親征吧？
這樣的話，要是陛下戰死在沙場之上，那么第一個要被處刑的人，肯定就是她。
所以，蔡京覺得，這背后，或許另有深意。
羋月緩緩直言道：“蔡相公，倘若楚國真的來犯，此戰，我們秦國，是不是一定不能輸？”
“沒錯。”
蔡京話音剛落，便就聽到羋月朗聲說道：
“既然不能輸，那么陛下御駕親征，便合乎天時，順應民心。此戰，若敗，則大秦中興無望，此戰，若勝，則陛下威望更甚。
本宮相信陛下一定不會輸，更不會死在與楚國的戰役中。諸位大人，如今楚國來犯，那就讓陛下好好教訓一下那些宵小好了。
你們要堅信，在這普天之下，沒有人會戰勝你們的皇帝，我的夫君。楚國上將吳起不行，楚國丞相黃歇不行，楚國皇帝羋熊，也不行！
陛下想要御駕親征，是要以正義之師，行破釜沉舟之舉，此戰，事關大秦國運，除了陛下，無人可代表我大秦，揚我國威！”
聲勢有力，將所有人都深深震撼，唯獨蔡京除外，他壓低了聲音說道：
“倘若陛下于秦楚戰場中有任何不幸，你可知道，你會面臨什么結局？”
羋月莞爾笑道：“無非一死！本宮，會陪著陛下，陪著大秦，一同赴死。”
“死而無憾？”
“死而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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