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莽在北宋末年 > 第72章 太湖石
  趕了幾日路,趙莽三人抵達湖州歸安縣。

  休整一日,趙莽忍痛花費一貫五,從車馬行租了一輛騾車,載著三人從歸安駛往長興縣。

  此行目的地不是長興縣城,而是縣城西北,六十里外的水口驛。

  騾車從長興縣城北路過,沿著太湖南岸往西北方向走。

  長且筆直的闊道如棋盤經線,把遼闊的湖岸平原一分為二。

  闊道兩旁是一望無際的水稻田,如綠毯平鋪在平原之上。

  田間地頭,不時有戴草笠的鄉農忙著除草,捏著稻桿察看長勢。

  當捏到日漸飽滿、硬實的稻穗時,農人們黝黑臉上綻露笑容。

  三人坐在板車上,相互倚靠著。

  趙莽手捧一本衛公兵法,看得聚精會神。

  書是在歸安縣花了三百文錢買的,手抄本,材質較差,紙張又軟又薄,有些字墨跡暈染開,看不太清。

  但這絲毫不影響趙莽學習古兵書的熱情。

  高進兩手不時比劃,嘴里念念有詞。

  自從趙莽開始教他練習八極拳,高進便像入魔般,吃飯睡覺都在琢磨,細到手、眼、身、步,每一式都掰開揉碎,刨根問底。

  趙莽覺得,這家伙才是天生武癡。

  當年教他練拳的三外公,就時常罵他習武不夠癡,所以練了十幾年,火候依然不到位。

  而今換了一副天賦出眾的身體,趙莽才真正做到意念通達,形神合一,在拳法上達到了前世根本不可能達到的地步。

  如果高進做了三外公的徒弟,有天賦,對于習武又足夠癡,老爺子一定很開心。

  片刻前還陽光明媚的天氣,急遽間烏云密布,一陣小雨毫無征兆地落下。

  車把式不慌不忙地披上蓑衣,戴上斗笠。

  趙莽趕緊把書放進書簍,撐起一把有幾處破洞的油紙傘。

  打瞌睡的趙子偁也被雨點驚醒,蜷縮在趙莽身后,腦袋努力往傘下擠。

  “莽哥兒,下回咱租一輛帶車廂的好不?”趙子偁小聲道。

  趙莽哼了哼:“行啊,你出錢!”

  趙子偁立時泄氣,嘟噥兩聲,不敢再多嘴,緊貼著趙莽后背,像是從后面抱住他。

  趙莽渾身起雞皮疙瘩,罵嚷了兩句,這家伙才悻悻地挪遠些。

  闊道上,行人越來越多,有的徒步,有的推車、趕車,有的騎馬、騎驢騾牛,也有不知哪里來的官吏,乘坐抬輿,匆匆趕路。

  趙莽轉頭四顧,發現大部分人,好像都在朝湖岸趕去。

  忽地,高進手指著遠處,驚呼一聲:“快看,湖岸邊有座山在動!”

  趙莽和趙子偁急忙望去,果然看到湖岸邊,有一座高聳小山在緩慢移動。

  一陣陣勞動號子聲,從前方不遠處的湖岸邊傳來。

  車把式懶洋洋地道:“那不是山,是塊石頭,官老爺們從太湖底撈出來的,叫什么太湖石,說是要運到東京,獻給皇帝......”

  騾車駛到一處視野開闊地,車把式停下車,指著湖岸邊道:“幾個后生娃子,沒見過吧,讓你們好好長長眼!”

  三人站在路邊,遠眺湖岸方向。

  極遠處,茫茫水域,煙波浩渺,那便是太湖。

  水霧朦朧的湖面之上,隱隱有兩艘巨船停泊。

  湖岸邊,烏泱泱、黑壓壓的人群,不下兩三萬人之多。

  一塊目測有五層樓高,百余人手牽手才能圍攏的巨石,矗立在湖岸邊。

  巨石下方墊著滾木,從巨石周身孔洞穿過無數根繩索,在數不清的民夫、牲畜拖動下,巨石碾壓滾木,緩慢移動著。

  一陣陣“嘿嚯、嘿嚯”的號子聲,遠遠傳來。

  如此巨大的石頭,猶如從天而降,但凡見過之人無不心生崇拜,敬畏天地間蘊藏的鬼斧神工之力。

  高進罕見地露出滿臉驚怔,喃喃道:“神跡啊~”

  趙子偁猛拍大腿:“我在嘉興任職時,就聽說在太湖中發現一尊奇石,沒想到,真被他們給撈出來了!”

  趙莽也震驚得大張嘴巴。

  他震驚的地方在于,這么大塊石頭,在沒有吊車、重卡、拖船的年代,到底是怎么從湖底撈出來的?

  記得前世在頤和園,見過一塊名叫青芝岫的北派太湖石,長八米,寬兩米,高四米,近三十噸重。

  而眼前這塊從太湖底撈出來的巨石,遠比青芝岫巨大,究竟有多重,趙莽也不敢估算。

  這樣一塊山一般巨大的天地奇石,要從太湖運到東京,乍聽起來好比天方夜譚。

  如果真做到了,只能證明一件事,勞動人民的智慧無可估量!

  車把式打趣道:“你們三個后生,瞧著年輕力壯,可以去應募當力夫,聽說每日管兩頓飯,還給五十文工錢。”

  趙莽回過神,笑道:“聽起來條件還不錯,老哥咋不去試試?”

  車把式搖搖頭:“俺以前在浙西運河拉纖,這種苦頭吃過不少,可不想再吃第二遍。

  官府開的工錢,也就勉強夠糊口,別看征來這么多人,其實,要不是家里揭不開鍋,誰愿意賣這苦力氣!”

  趙子偁指著大片稻田:“今年淮南、兩浙、江南東三路夏糧豐收,老百姓日子應該好過不少才對!”

  車把式嗤笑一聲:“俺跟你說,糧食豐收和咱小老百姓沒啥關系,要是倒霉遭了災,頭一茬餓死的反倒是老百姓!

  就拿這太湖邊幾千頃良田來說,有幾畝能落到老百姓頭上?”

  車把式嘿嘿道:“俺偷偷告訴你們,這些好田,有一多半都姓朱!”

  趙子偁恍然,擰緊眉頭默不吭聲。

  高進道:“莫非是六賊之一的朱勔?”

  車把式連連擺手:“是你們猜的,俺可沒說!”

  趙莽笑道:“老哥莫怕,咱們閑聊瞎扯,沒人知道!你再說說,為啥今年稻米豐收,老百姓日子還是不好過?”

  車把式兩手一攤:“朝廷要在北邊打仗,又要重開蘇杭應奉局、造作局,征花石綱、米餉綱、竹木綱,什么亂七八糟的名目都有!

  造船、拉纖、搬運哪一項不得征調民夫?

  當兵打仗得吃糧花錢,民夫給皇帝運綱也得吃糧花錢。

  錢糧不夠,還不得從老百姓頭上多征多繳?

  難道指望朝廷去找那些個官戶、形勢戶收糧收錢?”

  車把式咂嘴道:“就像朱家,每年光田租就能收十幾萬石,你們算算人家有多少田產?

  可人家是大官兒,聽說還是皇帝跟前的紅人。

  這樣的人家,每年繳多少稅?蘇州、湖州、常州的官老爺,敢到朱家去征稅?”

  趙子偁喟嘆一聲:“富者田連阡陌,貧者亡立錐之地,民生多艱啊!~”

  高進神情沉重,一言不發。

  趙莽望著四周無垠稻田,想起一路上走來,看見勞作在田間地頭的農人們。

  現在才知道,他們絕大部分都是佃農。

  這粒粒飽滿的稻穗是他們辛勤勞作的成果,到最后進到自家米缸的卻只是一小部分。

  車把式滿臉無奈:“屬于老百姓自己的田,本就沒多少,朝廷加稅、收經制錢,弄得老百姓沒錢沒糧,只能賣田。

  到最后,有田有錢的田越多、錢越多,沒田沒糧的啥也不剩,只能賣力氣,掙這些血汗辛苦錢,累死累活也只能混口飯吃。”

  趙子偁突然咬牙切齒地低吼:“朱勔父子,禍害東南,該滿門抄斬才對!”

  車把式嚇一跳,緊張地四處張望,“哎喲你這后生娃,嘴上沒個把門的,可別亂說話連累俺!

  走啦走啦,趕緊上車,天黑前送你們到水口驛,俺還得連夜折回歸安哩!”

  在車把式催促下,三人坐上板車。

  車把式“吷”地吆喝著,一鞭子抽在騾子屁股上,騾子甩甩尾巴,哼哧叫喚兩聲,邁開蹄子拉著板車向闊道前方駛去。

  湖岸邊,巨石仍在緩慢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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