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說誰呢？”
佟妮心里其實已經有猜測了，來的路上，趙建業就說了，這董家村，只有一個大紅是被拐賣的，并沒有其他婦女。
但是她親耳聽到還是有點不敢置信。
為什么能說出這樣殘酷的話？
趙建業臉色也不大好，他身上的氣勢濃重，婦女們看到他打心眼里發憷，剛剛還理所當然的議論，忽然就不敢說了。
佟妮看了看幾個婦女，也沒為難她們，她們只是無知，就對趙建業說：“趙所長，我們走吧，去看看大紅，她可是這一次剿滅人販子的功臣呢。”
她故意這樣說，聲音很大。
趙建業立刻就懂了，配合道：“對，我們把獎金給她送去。”
啥，還有獎金？
看著兩人越走越遠，婦女們都沉默了。
她們以為大紅是被拐賣的，已經不是良家女人了，于是肆無忌憚的議論，可沒想到她竟然還是功臣。
甚至派出所所長親自來探望！
這一下，女人們臉色都白了，紛紛后悔，早知道剛才就不多嘴多舌了。
有了前車之鑒，佟妮有預感，大紅可能在家里過得也不會太好，于是兩人沒有大張旗鼓過去，而是悄悄到訪。
正好就看到大紅被她母親訓斥，而大紅就站在那里，一聲不吭。
“你都被賣了，還回來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我和你爹現在都不敢出門，就怕被人嘲笑，你有男人有孩子，就好好過日子不行嗎？”
“現在好了，人人都說你是拋夫棄子，真是把咱家的臉都丟盡了！”
這些話很難聽，但重點還是說出她的人，是大紅的母親，她該有多難受啊，佟妮這個外人都覺得聽不下去了，忍無可忍地拍了拍大門。
大紅母親這才停止訓斥，抬頭看來，“趙所長！”
她不認識佟妮，但是上回是趙所長親自送大紅回來的，她認識他。
“哎喲，趙所長，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您是有什么事嗎？孩子他爹下地去了，我這就讓人去叫他回來，擺上酒菜，跟您好好喝一杯，大紅，你去……”
她這諂媚的態度和對待大紅時橫眉豎眼的樣子截然不同。
但話沒說完，就被趙所長打斷了，“不用忙活，我這次來，是來看大紅的，這位是這次拯救婦女的大英雄，佟妮。”
大紅母親審視了一下佟妮，覺得她應該沒什么官職，但畢竟是和趙所長一塊兒來的，她也笑臉相迎，“佟妮啊，你可真厲害啊，要不是你，我女兒還回不來，我真是不知道該怎么感激你。”
這要是沒聽到剛才院子里的訓斥，佟妮保不齊就信了，可是現在聽她說，怎么都有種陰陽怪氣的感覺，“您別客氣，您看方不方便我和大紅說幾句話？”
“可以可以。”
趙所長就在旁邊立著，她哪兒敢說不行。
大紅將趙所長和佟妮請進屋里，她還拿出兩個茶缸倒水，佟妮打量了一下周圍環境和家具。
都挺新的，而且床單被褥也都很干凈，看起來家庭條件不錯。
可佟妮卻發現，大紅的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神情憔悴，再結合剛才院子里的大紅母親那嫻熟的訓斥模樣。
恐怕，這樣的話，不是第一次說了。
“大紅，你想不想找份工作？”她問。
大紅一怔，隨即苦笑著坐下，“我上哪兒找工作呀，被拐賣之前我倒是有一份鐵飯碗的工作，在紡織廠，可后來被抓走了，那個崗位也給了別人了。”
更何況她現在名聲不好，人人都說她拋夫棄子，是個狠心的女人，沒有地方愿意用她。
也因此，爹媽更不待見她了。
佟妮喝了口水，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大紅一愣，“你是干啥的？”
佟妮被她問住了，這才想起來，她沒有告訴過大紅，自己是廠長，臉上運籌帷幄的自信瞬間塌了。
“那個，抱歉，是我沒跟你說，我其實是桐花酒廠的廠長。”
旁邊的趙建業忍不住噗嗤一笑。
佟妮有些不好意思，低咳一聲，“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讓你來我的酒廠工作，工資待遇豐厚，而且包住宿包三餐。”
這么好的條件，大紅狠狠心動了，可是一低頭，看到自己的腿，又是苦笑。
“我這樣子，還能干什么呢？”
“能干得多了，工廠的活，有站著的，有坐著的。”
佟妮不覺得那是問題，后世很多缺胳膊少腿的人，不也在末世那種艱苦的環境下活下去了嗎，只要不被喪咬，就總有希望。
換成現在，就是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大紅雙手攥著自己的褲子的布料，“真的嗎？我真的能去嗎？”
“當然能了。”佟妮認真道，“只要你想。”
“我想，我當然想！”
大紅自從回來，就一直被人瞧不起，并沒有她想象中的和家人抱頭痛哭，只有家人的嫌棄和村民們的非議。
她滿心絕望，某一瞬間甚至想過，自己回來，可是錯了？
佟妮的這句話，等于是給了她新的希望。
可是轉念，她又有些欲言又止，“我還有一個請求……”
“你說。”
佟妮的目光太溫柔，大紅終于有勇氣說下氣，“可不可以把其他姐妹也帶上，她們有些，和我一樣……”
佟妮心中有些酸楚，像是壓下了一塊大石頭，她們千辛萬苦回到家里，可迎接她們的并不是家人溫暖的懷抱。
而是冷冰冰的排斥和鄙夷。
外頭的人會非議，這無可厚非，但家人的嫌棄才是最傷人的。
“沒問題，你去聯系她們。”
這件事說定了，大紅送佟妮和趙所長離開，母親迎上來熱情挽留，說什么都要兩人留下來吃飯，可早就對她沒什么好印象的兩人根本不同意，直接婉拒。
等兩人走了，母親在身后問：“她們跟你說啥了？”
大紅低下頭，沒有回答。
母親很生氣，走過來一巴掌拍到她后背，“我跟你說話呢！”
要不是礙于趙建業在，她不敢偷聽，早扒門口去了，還用問她！
大紅被拍得一個踉蹌，回頭看了眼母親，輕聲道：“你不用這樣嫌棄我，我在這個家待不了多久了。”
母親不解，“你啥意思？”
大紅沒有解釋，悶頭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