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之前,范迪門曾經在祖國的田野上奔跑。
那時的黃昏很美,吹過來的微風,帶來了他極為快樂的童年。
后來來到了巴達維亞,他那消失已久的快樂,重新出現在這里。
持續的時間很久,直到鄭芝龍的到來。
海風吹過總督府,帶著一絲海水特有的咸味和血腥與硝煙的混合味。
周朝站在城外,靜靜的等待著消息。
身后的士兵,已經沖了進去,搜捕紅夷。
城中的建筑基本上化作了瓦礫,就算還有豎立在那里的建筑,也變成了危房。
本來城中最高大的教堂,此時也變成了一片廢墟。
外面的土堆中躺著一個人,正是之前的范迪門。
抹了抹臉上灰塵,強烈的咳嗽了幾聲,從地上艱難的站起,隨后放眼四周。
運氣好,只是受了一些皮外傷,整個人還是好的。
目之所及處皆是狼狽,尸體橫生,空氣中的硝煙味嗆的人喘不過氣來。
有穿著西式小裙子躺在廢墟中的女人,也有五大三粗的絡腮胡子被砸的面目全非。
城中的商人,貴婦,此時都成了一具具死尸。
血液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散發著極為難聞的臭味。
幾個紅夷士兵,踉踉蹌蹌的從遠處跑來,手中的火繩槍,不斷的向后射擊。
可惜,沒有什么戰果。
跑著跑著,被98k的子彈擊中,摔倒在地,沒了呼吸。
普特曼斯帶著十幾個紅夷士兵,出現在了范迪門的視野當中。
在看到范迪門時,普特曼斯那暗澹的目光瞬間明亮。
本來以為范迪門已經死去,沒想到竟然還活著。
“長官,長官!”
普特曼斯大叫著來到了范迪門的面前。
“這是?!”
范迪門還有些懵,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
“完了,全完了,咱們的守軍全完了,咱們的士兵只剩下這么點了。那些土著都是一些該死的東西,簡直該死,簡直該死,他們早就跑了,甚至還和咱們的人發生了火并,簡直就是該死的東西!
那些人用的槍太強大了,好遠就能把人打死,一打一個準,裝填速度極快,就像是上帝之手一樣。
咱們的士兵打一槍的時間,他們能打出十幾槍!”
普特曼斯那脆弱的神經繃不住了,大聲嚎哭。
就像是受盡委屈的孩子見到自己父母那樣,此時此刻的普特曼斯泣不成聲。
有被周朝火力驚到的恐懼,有對如今局勢頹喪的驚慌,也有對自己未來的迷茫。
各種各樣繁雜的想法擁擠在一起,讓他此時極為慌張。
范迪門一下就像是老了十歲。
“那,咱們真的死定了,死定了!”
范迪門面無表情,顯然已經是被驚懼到極點。
“長官,咱們還是趕緊跑啊!要是再不跑,就真的來不及了!”
普特曼斯大呼小叫,扯著范迪門的肩膀,就往遠處跑。
巴達維亞雖然大,哪里有他們的容身之所?
即便他們再能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剛跑了沒幾步,周朝的士兵便追了過來。
當下就打死了幾個人。
士兵們見范迪門和普特曼斯的衣著姿態與常人不同,便覺得他們是大魚。
抱著活捉的心里,他們朝著范迪門逼近。
同時不斷的用98k清點著他們兩人周圍的紅夷士兵。
“彭!”
一聲槍響傳來,范迪門身旁的一個士兵腦門被擊穿。
鮮血濺了他一臉,當下就被嚇的身子一縮,差點摔倒。
身后傳來的槍聲不斷響起,兩人身旁的士兵越來越少。
最后,只剩下他們兩人。
兩人都是位高權重的人,平時很少鍛煉,哪里是這些士兵的對手?
沒多久,就被士兵們包圍起來。
當士兵的拳頭砸在范迪門的臉上時,他這才意識到,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比他們更為強大的國家。
一切都遲了。
兩人被捆的就像是豬一樣,帶到了周朝的面前。
周朝看著眼前的兩人,隨意的擺擺手:“直接殺了吧,以慰百姓在天之靈!”
兩人好歹也能聽懂一些漢語,也從周朝的語氣當中感受到了殺氣。
當下就被嚇的尿了褲子。
什么冒險精神,全都是放屁。
在強大的武力之下,沒有人不害怕死。
普特曼斯最為不堪,當下就被嚇的嚎啕大哭。
嘴里還在不斷的罵著:“你們這些該死的雜碎,你們不能殺了我,你們要是殺了我!”
罵著罵著,就變成了求饒:“饒命啊,饒了我們吧,我們和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
說的都是紅夷語,周朝聽不明白,只是覺得聒噪。
隨意的揮了揮手,就被帶到了一旁。
士兵將刺刀裝在槍尖上,瞄著心臟,噗嗤就是一下。
普特曼斯嘴巴大張,手捂胸口,無力的摔在了地上。
撲騰了兩下,就失去了生機。
范迪門當下被嚇得屎尿齊流,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就像是一條死魚一樣,被士兵拉到一旁,一刀戳在了心臟上。
和普特曼斯一樣,撲騰了兩下,便失去了氣息。
周朝抽出腰間的指揮刀,將他們兩人的腦袋剁了下來,放在了總督府外面的明人百姓尸骨堆前,以告慰百姓的在天之靈。
然后又看向身后的參謀:“向陛下報捷,此戰全殲敵軍!”
“得令!”
......
孫杰很高興,因為他收到了周朝發過來的信息。
如今巴達維亞被周朝拿下了,掌握東南亞已經不是虛妄之談。
在孫杰的預想當中,爪哇、呂宋、澹馬錫以及南海所有沿海之國,全都要被拿下,然后建立沿南海占領圈。
對這些地方的治理,不能用西方的殖民手段來。
應該當成本土來治理,將百姓移民過去,進行切實有效的統治。
對當地的土著,要采取更為嚴酷的措施。
同化其文化,毀壞其文明,將他們徹底的融合。
若是有反抗者,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這個地方,被稱為“大中華文化圈”。
既然都是大中華文化圈了,徹底同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周朝這些人既然過去了,那暫時就先別回來。
御書房中的孫杰稍作思索,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盧象升:“你回去給周朝發封電報,任命周朝為巴達維亞總督,管理紅夷之前在巴達維亞的地盤。
除此之外,廢除巴達維亞這個名字,改為新府。”
盧象升眉頭緊鎖,在他看來,周朝這無疑是海外之軍。
從古到今,凡是中原王朝,最忌諱這種事情。
海外之人,無異于土皇帝。
若是心有反心,很難察覺。
一旦羽翼豐滿,劫掠沿海,便是一大災難。
正是出于這樣的心里,中原王朝對海外之地尤為謹慎。
總是抱著“寧錯殺,不放過”的心理。
“陛下,爪哇距離中原何止千萬里,周朝雖然忠心,但日后難保其忠誠。
孤懸海外,心中要是有了不該有的想法,后果不堪設想。
如果日后與蠻夷同流合污,或者以爪哇為基礎,豐滿羽翼,后果難料啊,望陛下三思!”
盧象升大聲勸告。
按理說,大勝之日說這些話,實屬犯忌諱。
可這事要是不說,實在對不起江山社稷。
盧象升是經受傳統教育的讀書人,對這種事情看的很重。
其實也是,在之前,交通不便,稍微偏遠一點的邊疆,領兵將領要是不能保證忠心,都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更別說是這種孤懸海外的事情了。
“陛下,秦之趙佗,本是一介秦將,后來秦朝傾覆,其不僅見死不救,甚至還在百越立國,此事先例在前,不可不慮!”
盧象升的聲音又大了幾分,甚至還跪在了地上。
看著這個樣子的盧象升,孫杰也能明白他心中所想。
他說的那些擔憂,要是再往前推幾十年,孫杰恐怕還會擔心。
但是現在,有電臺,有鐵船,這些問題,早就不是問題了。
盧象升畢竟是傳統的讀書人,對這種事情極為擔心,所以才會這樣想。
“愛卿之擔憂,我心里清楚。不過,現在有電臺,又有鐵船,從大秦到爪哇,最多不過半月之數。
和先前相比,也不過是從北平去南方做官時所走路途花費的時間。再說了,只是讓他成為當地總督,麾下官員,皆由朝廷委派,又何必擔心同流合污?
其麾下又無艦隊,而艦隊又直屬朝廷管轄,即便能建造木船,又如何如朝廷的鋼鐵巨艦相比較?
此事,勿慮!”
孫杰語重心長的說道。
這種事上,要是一昧的依賴于臣子的忠心,那就有些扯澹。
第一任總督能夠保證忠心,那第二任,第三任呢?
所以,只有用這樣的方式,才能將其控制住。
孫杰在很久之前就想過這事,如今早已經有了完美的解決方桉。
攻略山東以及南直隸時,孫杰讓麾下士兵盡可能的活捉當地的官員以及那些不服從的士紳。
留下他們,就是打算將其發配到這些地方,好好的教書,發光發熱。
至于前往那里的官員,當然是從大秦大學的畢業生中選拔。
說一句難聽的話,選拔的官員還是應該以寒門子弟為主。
寒門子弟求學艱難,受過的苦很多,能考上大學的,基本上都有著非常出眾毅力和艱苦耐勞的精神。
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在那里待得長遠。
還不能用沿海一帶的人,也不是說孫杰歧視他們。
以后,爪哇肯定會變成一個商業繁盛之地。
繁華了,就容易出現蠅營狗茍。
要是南方官員,這個年代能讀起書的人,家中都比較殷實,或多或少都會和沿海商人有所牽扯,很容易發生貪腐現象。
而如今的海商,由主要以南方人為主。
看上去有些不公平,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官員也不能長久的待下去,每三到五年為一輪換。
駐防的兵馬也是一樣,每三到五年為一輪換。
至于更遠的地方,至于西方、美洲等地,只能采取老辦法了。
那就是封王。
不過,這些事情還有些遙遠。
盧象升被孫杰說的啞口無言,想想也是,只能同意。
盧象升走后,孫杰將孫傳庭找了過來,商量爪哇一地官員之事。
也沒什么太大的問題,孫杰主要掌總就行,主要的人選由盧象升選定就行。
忙完了今天的政事,太陽已經落下了西山。
好久沒有找自己的老婆孩子了,也得聯絡聯絡感情。
孫問岳這小子,這幾天生疏的緊,可要好好親近親近。
剛剛來到坤寧宮,就看到了在院子中瘋跑的兒子。
快兩歲了,又皮又“匪”,整天將后宮攪合的鬧挺。
孫玲坐在宮門口,靜靜的看著。
忽然瞅見了過來的孫杰,連忙迎了過來。
正打算行禮,被孫杰一把攙扶起來。
“都老夫老妻的了,還行這些虛禮作甚?”孫杰笑著說道。
“對對對,這都是虛禮!”孫問岳跑了過來,一把抱住孫杰的大腿,鼻涕泡冒著。
“爹爹,您好久沒有過來了!”脆生生的喊了一句。
孫杰一把將他抱了起來。
重了不少,沉甸甸的壓手。
“你個臭小子,又重了不少!”孫杰道。
父子倆親近了一番后,孫杰把他重新放在地上,任由他匪去。
老夫老妻兩人坐在宮門口,說著閑話。
孫玲忽然看向孫杰,說了一個讓孫杰有些意想不到的問題;“也該納妃了,如今后宮就我一個,實在孤單,外臣們也該說我閑話,說我是個妒婦。”
孫杰微微一愣,沒有想到孫玲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立國之時,孫杰頒布了法律:“貫徹實施一夫一妻制,禁制納妾,禁制以任何形式的納妾。”
作為皇帝,孫杰一直認為自己應該起到帶頭作用。
“我之前頒布過法律,禁制納妾,我作為皇帝,理應起到帶頭作用!”孫杰說道。
“話雖如此,可夫君也不想想。以后,帝國的疆土勢必要遍及整個天下,近些的地方還好說,那些遙遠的地方呢?
是派遣官員過去,還是怎么處理?一個兩個官員也還好,人數多了呢?地方遠了呢?鐵路是個好東西,但短時間之內,不可能修遍整個天下。
各種各樣的成本加起來,可都一筆不小的數字。若是占領下來的那些地方叛亂呢?朝廷出兵鎮壓?
一處兩處還行,地方多了呢?朝廷疲于奔命,可不是長久之計啊!
妾身不懂朝政,但也明白秦朝滅亡的一大原因。若是當年始皇帝分封自己的兒子于各地為王,不至于二世而亡......”
孫玲不停的說著。
一旁的孫杰陷入了沉默。
說的這些都有道理。
第二天,小朝會。
孫杰登基之后,每五天會辦一次小朝會。
所謂小朝會,就是在御書房對面的會議室中,將六部以上的主要官員聚集起來,就最近的事情進行一次討論。
至于以前的大朝會,被孫杰廢除了。
那玩意不僅浪費時間,效率還低下。
平時,六部及文、軍參院各司其職,小事內部處理,大事呈交孫杰。
再加上小朝會的參與,大大的提高了辦事效率。
孫杰也對朝廷政令進行了改革,大事,以圣旨為令,小事,以文、軍參院政令為輔。
給予了文、軍參院很大的自主權。
不過,不管是任何政令,都必須經過孫杰的同意。
御書房的對面,專門修建了一個會議室。
和現代那種會議室差不多,一個巨大的橢圓形桌子位于其中,孫杰于主位上,文左軍右,依次列座。
孫杰坐在主位上,聽著眾多官員的問題。
今天的事情能多一些,新近多了不少領土,這些地方的官員、士兵,以及賑災,災民安置等問題,都是國家大事。
小朝會持續了六個小時,從早晨六點一直到正午十二點才結束。
這還是將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剔除,要是把這些事情加上的話,事無巨細,非要累死孫杰。
孫杰設置的這個框架有一個好處,那就是皇帝即使不在,朝廷也能正式運行。
臨近末尾,孫傳庭忽然站了起來,朝著孫杰拱了拱手,開口說道:“陛下,自古以來,為了皇朝之延續,為了江山之永存,歷朝歷代的皇帝,無一不納妃充實后宮,以防不測之事發生。
今我大秦,疆域將遍及天下,地大物博,陛下應以江山為主,納妃!”
此話剛落,會議室中的這些官員們便紛紛響應。
孫杰看著會議室中的這些人,眉頭微皺。
本來以為,只是孫玲這樣想,沒想到竟然滿朝文武都是這個想法。
其實,這個想法早就有了。
只是一直沒有說。
規則,要順應時代背景。
現代的某些規則在現代很好,可要是拿到現在,就有些不符合時代背景。
一切不符合時代背景的政策,都是耍流氓。
目前,孫杰打下整個世界不是問題。
最大的問題是如何守住這些疆域。
地方太大,問題往往很多。
在某些時候,孫杰就是這個龐大帝國的象征。
如同當年歷史上的漢朝一樣,必須分封諸王,才能正好的掌握世界。
當時的漢朝與現在大秦,在這件事情,沒有什么根本性的不同。
“此事,應當從長計議!”
孫杰留下一句話,便離開了這里。
剩余的這些官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皇帝沒有兒子,官員們愁,皇帝的兒子少,官員們愁,皇帝的兒子多,官員們也愁。
總之,就沒有不愁的時候。
孫杰吃了飯后,沒有像往常那樣去御書房處理政務,稍作收拾后,帶著親衛出了宮,在城中熘達。
轉著轉著,來到了布和開的那家店前。
剛剛到這,就看到了穿著圍裙,在店里忙活的布和。
草原人其實和中原人的樣貌差別不大,除了因為環境因素而產生的細微差別之外,幾乎沒有什么區別。
據說,黃金家族還有劉邦的基因。
布和的姓便是博爾濟吉特,而博爾濟吉特和孛兒只斤只是音譯問題。
論起來,整個中華文化圈,這幾千年來,早就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此時的布和看上去,和一個普通老頭沒什么區別。
如今的生活忙碌了一些,可也過的有滋有味。
剛剛將一只烤全羊送到客人的桌子上,就看到了站在門外的孫杰。
孫杰也不是一次兩次來了,早就習慣了。
習以為常的走出了店門,來到孫杰面前。
“之前那個雅間一直給陛下留著!”布和一臉恭順。
眼前的人,不是崇禎那種沒有多少權利的皇帝,而是一個實權皇帝,是一個擁有無上權利,早晚要超越成吉思汗的皇帝。
能活下來,已經是幸事了,又怎么能奢求其他呢?
孫杰點了點頭,走了進去。
布和急忙帶著孫杰上了二樓,來到了那個房間。
這是布和店里最好的房間,專門為孫杰留的。
“今天隨便上一點飯菜吧!”
孫杰隨口說道。
布和重重的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孫杰坐在窗戶邊上,向下看去。
外面是熙熙攘攘的行人,是繁華的商業街。
幾個極為不和諧的身影,闖進了孫杰的視野。
那是幾個身材極為矮小的人,最高的才一米六,剩余的七八個,都是一米五左右的樣子。
在人群中極為顯眼,就像是一叢樹林中長的一排蔥。
雖說身上穿的圓領或者交領袍,但身上倭寇味撲面而來。
“應該是倭寇,前幾日天津港來消息,說德川幕府派了求和使者過來,算算時間,也應該到了,想想也就是這些人了!”
孫杰很快認出了這些人的身份。
德川家光如今的日子極為不好過。
幕府主力被堵在朝鮮,退不出來,又打不過去。
手中的可用之兵數量太少,各地大名都蠢蠢欲動。
如果不是幾個忠心的大名一直支持,誰也不知道事情會發展到什么地步。
本來以為,能夠打通前往朝鮮的航路,將這些士兵撤回來。
誰知道,這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
無論派出多少戰船,都是一去不回。
那些鋼鐵戰船,可不會輕易讓他們過去。
一炮之下,像烏龜一樣的安宅船就要沉沒。
倭國地小民少,德川家光拖不起。
所以,他只能派遣使者過來求和,希望孫杰能夠網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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