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謀千歲 > 第195章 十萬火急之事
  四夫人猶有些氣惱,罵罵咧咧地說道:“裝的也太不像了些,難不成我這一手帕子,還將你打得站不起來?”

  明宜宓只發出些微弱的痛呼,額頭上盡是冷汗,不曾回應她的話,在地上緊緊蜷縮成一團。

  四夫人看著女兒緊閉雙眼、蜷縮在地的模樣,心中還是一緊,不由得彎下腰去,想伸手將她暫且拉起來:“你是大家貴女,這般躺在地上像什么樣?”

  可手中傳來的力道極沉,四夫人拉了拉,竟拉不動她,這才發現明宜宓并非故意躺在地上裝病,而是當真昏死在地——若不是昏死,怎會如此一股子死力,倒像拉著個死人?

  四夫人被自己心中的念頭嚇了一跳,再細細看了看明宜宓的面色。

  明宜宓跌倒的時候猝不及防,甚至磕到了一點額角,這會兒已然腫了起來,印在她雪白的面皮上,紫紅脹起,瞧著很有幾分觸目驚心。

  四夫人為其母多年,自然知道自家女兒最是怕疼,再是演戲也做不到這份上,終于慌了神,連忙喊著外頭伺候的仆婦使女進來,一面抬著她往床榻上去,一面喊人去請醫者來。

  魏輕方才被攆了出去,其實也不曾走遠——他總擔憂表姑姑心中誤會,為難他的宓娘,故而一直在外頭極慢吞吞地踱步。

  還沒走出去多遠,便聽得里頭一陣騷亂,隨后便瞧見明宜宓身邊最常用的大使女珍珠急匆匆地往外跑。

  “珍珠!這是怎么了?”

  魏輕在那一貫穩重老成的大使女珍珠面上都瞧見幾分焦急之色,心中不禁籠罩起一層不祥預感,情急之下不由得抓住她一問:“是你家女郎哪兒不好了?可是表姑姑為難她了?”

  珍珠自然知曉自家女郎與這位世子交情匪淺,擦了一把額上的汗,一面往前快步走著,一面說道:“夫人怎么舍得為難女郎!是女郎不知怎的,忽然昏倒在地,奴婢奉命去請醫者。”

  明宜宓自小身體康健,無病無痛的,怎會突然昏倒?

  魏輕一下子急得連背上都浸出熱汗,拉住了她往外門出的步子:“去請外頭那些醫者做什么?你現在去找大長公主,拿長公主的帖子,入宮去請太醫!”

  珍珠點頭應是,魏輕又怕她的步子太慢,一撩衣袍便往外跑:“罷了,你還是在府中候著,你家女郎若醒來,身邊自是離不得你伺候,我親自入宮去請太醫!”

  說著,人便已經跑出了門,急急地令守在二門的車夫卸下馬來,飛快地翻身上馬,一路疾馳往皇城而去。

  好容易到了宮門口,卻不知事情有這樣不巧,守宮門的金吾衛說是宮中竟鬧了刺客,刺殺陛下不成,潛入到后宮去了。如今陛下下令封了皇城,不許任何人出入。

  魏輕腦中“嗡”的一下,在馬上的身形都一晃,翻身下馬,縱使心中十萬火急,面上也要露出滴水不漏的笑意,同那守門的金吾衛套關系通融:“我拿景王府拜帖,入宮請太醫診治病眷,人命關天的大事,還望大人通融一二。”

  說著,手里頭已經掏出一只薄薄的錦囊,借衣袖遮掩傳遞,悄悄將那錦囊往守衛的手里塞。

  他好歹也在執金衛供職,與這些金吾衛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知曉這些守衛平素里最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多是游手好閑、酒肉之徒。執金衛雖與金吾衛素來不和,但手下人有金錢總不攔著,倒也方便。

  卻不想那人雖已看清他的動作,卻借巧力按回魏輕手中,一挑眉道:“世子這可是要害小的?陛下親自下的圣諭,所有宮門關閉,不準任何人進出,世子縱使有拜帖在手,如今這般時候,小的也不敢貿然放您進去啊。”

  魏輕不知這些平素里最是油滑的守衛,怎么到這個時候油鹽不進——宮中還有幾個人是向著小皇帝的?禁衛軍大多都受太后轄制,怎么平素里不見圣諭在他們耳中有這般重要?

  再者,

  “這里頭是二千兩的銀票。你常常在這當值,應當也曉得從此處前往太醫院原本也不必經過后宮之路,更何況路上層層設防,若有刺客必當當場抓住,不過是你通融一二的事,便有幾年的俸祿,怎么這個時候不開竅?”

  魏輕以為是這守衛不識貨色,見那錦囊薄薄,以為里頭并無多少銀錢,卻不知道這錦囊之中壓的是銀票,心中雖十萬火急,卻還得耐著性子同這般小人物周旋,壓低了嗓音說道。

  “你若通融一二,原也不過只是動動手指的功夫,等我將太醫帶出來自然給你驗過,若無錯漏再走,事成之后再與你加倍犒勞——若你著實害怕刺客混在太醫之中出入,此事若出意外,便由本世子全權負責。”

  “世子這回這般大方?”

  那守衛卻還不緊不慢,同他拉扯。

  人人皆知魏輕平素里掉進錢眼,最是摳門愛財之人——只是他們不知,魏輕那般愛財,自然是因錢財有緊要的用處。

  景王府之中一團污穢,他要有力來與景王作對,護住自己的母親,便這些錢投去養人,如無底洞似的,有多少都花的干凈。故而他只得用在刀刃上,平素里才那般愛財摳門。

  但到如今這般情形,他再是咬了咬牙,也毫不猶豫地將這些錢財許出去,只為換個太醫出宮,為明宜宓看診。

  魏輕也垂著眼眸,不與他這打趣式的揶揄作對:“如今也是情急,急需太醫救命,還望你通融一二,之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喲,世子也知道假公濟私了現在?”那守衛仍舊不搭理他,伸手接過了那錦囊,捏了捏,忽然重重地甩在魏輕腳邊。

  他的語氣之中甚至有幾分似笑非笑的戲謔,甚至夾雜了一兩分激動的怨毒。

  魏輕聽出他話語之中的不對,再凝神看他,總覺得好似看出一兩分熟悉——腦海之中一僵,忽然想起來這人的面孔與記憶之中的誰疊在一處。

  是張家人。

  張家那位因他而死的嫡子,與面前這人生的有八分相似。

  那是很有些久遠的記憶,四五余年前,小皇帝才剛剛親政不久,最是嚴抓宮中紀律之時。

  張家嫡子醉酒大鬧宮門,污言穢語,被尚且年輕、剛剛入職執金衛的魏輕一把逮住,按律杖責二十。

  這宮廷之中的杖責與外頭說的那些可不一樣,人按在老虎凳上,厚重的實木棒子擊打在后腰處,那力道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不過幾下就能將人打得癱軟動彈不得。

  這張家的嫡子本就是個從小紈绔的性子,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這二十杖責才剛剛開了幾下頭,他人就癱軟地昏了過去。

  張家人聞訊而來,自是百般求情,又是拿人情說話,又是許以重利,令魏輕放過他們的孩兒。

  魏輕剛剛上任,頂頭便是一腔熱血親政的小皇帝;背后還有他那個混賬父王盯著,就巴望著他的錯處,等他哪兒犯錯,便迫不及待地攀上去,咬下他一塊肉來。

  他好容易才在執金衛中謀得此職,自不能因尋私枉法而丟掉職位,不敢通融,只得鐵面無私地令人打完這二十杖責。

  誰料那張家嫡子當真如此虛弱,二十杖責下去,命喪當場。

  張家人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將人收尸帶回去。

  而此時,那張家嫡子虛浮蠟黃的臉,就與面前這守衛的臉有幾分重疊。

  “是你?!你是他的胞弟?”魏輕臉色一變。

  “沒錯,正是我。”那守門的守衛看著魏輕臉上驟變的神情,終于覺得有幾分痛快。

  “世子恐怕也想不到,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當年我父母苦苦哀求你手下留情,你卻將我大哥打得命喪于此,我父母承受不住此等打擊,相繼傷痛離世。我年紀尚小,便承受喪父喪母喪兄之痛,這般痛苦,也該叫你承受承受!”

  這守衛的臉都有幾分扭曲,看著面前的魏輕因為他的話漲紅了臉,就連一貫以來的風度翩翩濁世佳公子的模樣都維持不下去,更是暢快地笑起來。

  “世子還是止步于此罷!想今日進宮去請太醫,你趁早絕了這門心思!當年我父母如何拿錢懇求你,你都不肯手下留情,想不到風水輪流轉,輪到你了。

  你家的人命金貴,我兄長的命賤,你拿著幾千兩銀票,就想來買你家人的命,你做夢去罷!你有多想救你家人,你今日就有多進不去,陛下的旨意在此,難不成你想抗旨?你倒要看看你有幾個腦袋夠砍!”

  “你放肆!”

  魏輕平素里都是閑散紈绔的模樣,卻被他這些話說的接連破功,那雙看著風流多情的桃花眼此時都繃上血絲,流露出幾分深藏在下的陰暗狠戾之色。

  明宜宓……阿宓……決不能有事!

  “小的可不敢在世子面前放肆,只是這是皇上的令,小的不過只是奉命辦事罷了。正如世子爺當年口口聲聲說是奉陛下之令,要杖責我兄長,如今小的也不過是奉陛下之令,不準任何人進出,唯恐放走刺客。

  如果世子執意要抗旨不尊,那便是世子放肆。世子若不想今日人頭落地,與我兄長的冤魂就此作伴,還是當即回頭去給你家人準備后事去罷,免得走的晚了,回去連最后一面都見不著。”

  魏輕在他的大小聲之中憤然轉身離去。

  他昨夜一夜也疲累,幾乎不曾休憩,如今又是接連心神大動,又驚又怒,這時都幾欲昏倒。

  但太醫請不得,他便要再尋其他法子——宓娘的身子自小就好,不可能無緣無故忽然昏迷,此事必有蹊蹺,他有預感不可耽擱,便是這人今日這般踩著他的面子羞辱他,他也沒工夫在這兒和他耗時間。

  *

  外頭緊急,瀟湘閣之中還自酣然。

  明棠沉于夢里。

  她夢見自己去外頭。

  昨夜下了一場大雨,翌日倒是大晴天,風和日麗。

  天氣一好,明棠的身子也跟著好起來,鳴琴亦跟著松快不少,對她幾乎是有求必應。

  于是明棠說想去鎮上買些東西,順帶走走松松筋骨,鳴琴也應了,很快著人去套了牛車來。

  雙采亦想同去,吃了鳴琴的數落,垂頭喪氣地走了。

  只是末了也不知她想到什么,反而又雀躍起來,蹦蹦跳跳地進了后院。

  明棠看了她的背影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上了牛車。

  這鄉間野地的,馬車乃是稀罕物件兒,以明棠如今的身份,也只得坐牛車——她上輩子到后頭,便是連新朝的皇帝御輦都坐過好幾回,兩輩子間隔十幾年不曾坐過牛車,倒覺得很有幾分野趣。

  趕車的是前頭莊子上雇的佃戶,那莊稼漢子為人老實,聽說是田莊里養病的主家郎君想去鎮上逛逛,便趕著牛車過來了,明家的田莊離紫瑤鎮不遠,不過片刻便到了紫瑤鎮口。

  紫瑤鎮乃是雍州與錦州之間的必經之路,故而鎮子雖不大,卻也熱鬧,走卒販夫、引車賣漿者甚眾,各色鋪子小攤兒應有盡有。

  明棠的目光在幾個鋪子上略過,忽而一笑。

  因明棠說要走走,牛車便停在鎮口,鳴琴為明棠戴上皂紗小帽,扶著她下了車。

  一下了車,鮮活的人聲便撲面而來。

  明棠怔住了,她也確實有好幾年不曾在鮮活的活人堆里站著了,略略停了停步子,這才狀若尋常地往前走去。

  她看起來倒真是像出門玩耍一般,這里停停那里走走,看見了想要的便叫鳴琴買下,筆墨紙硯,各色雜物,看上眼便要買,不一會兒倒將整條主街都走了一通。

  鳴琴雙手都提滿了東西,待行到酒樓“福天香”門口時,明棠卻拉了拉她的衣袖,有些希冀地說道:“我想嘗嘗街頭那家的油餅子。“

  她平素里都是個死氣沉沉的樣子,難得今日像這個年紀的少年人一般活潑,鳴琴自然沒有不肯的。

  只是她手里還提著東西,想了想便道:“也好,小郎且先去福天香之中坐坐,奴婢先將東西放至車上去,再買了油餅子回來。”

  明棠無一不應,鳴琴見她乖巧,心中更是熨帖,送了明棠進福天香,自己便匆匆忙忙地去放東西、買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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