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謀千歲 > 第242章 果然是心眼子小的小狐貍崽子
  明棠有些割裂,只覺得自己的性子必然做不來這樣的事,可記憶怎么會作偽?

  她帶著滿身的血,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明棠生出深深的懷疑來,若她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青丘帝姬,為何要受這樣的氣?

  為了一個這樣薄情寡義的男子,將自己折騰得百般不是人樣,而他絲毫不顧被取了內丹重傷的她,轉頭就娶了那用著她的內丹才活下來的仙子當小老婆,哪兒值當?

  明棠越想越覺得不值當,不明白自己先前在想什么,只覺得荒謬至極。

  若非是她自己心甘情愿,以她青丘嫡女的正統血脈,這小小的宗祠怎么攔得住她?

  明棠有些氣悶地抖了抖衣袖,一股子罡氣竟就從她的袖中飛出,將那擺著供果的香案打得粉碎。

  她第一反應卻是嚇了一跳,想著以自己這般病弱的身子,怎還有這般力氣?

  可明棠隨即又覺得古怪——她的印象之中,這副身軀可是極為康健,九尾狐族血脈與生俱來的力量更是強硬,她怎會記得自己的身子十分病弱?

  明棠再細細打量周遭,伸手去觸碰這些靈氣盈盈的種種物件,被那陌生的冰涼冰著了手,一下子縮回了手。

  一點點陌生。

  是的,陌生。

  即便失去了記憶,明棠也還是那個明棠。

  雖說那記憶確實在她的腦海之中,可明棠也記得,那些記憶是在方才那一瞬間回想起來的,這等方式實在太過詭異,就像是有人操縱著什么,將那些記憶一下子塞入她的腦海之中,讓她認為那是她的記憶,以為這便是她的一生。

  但是明棠或許對旁人不了解,卻對自己最是了解。

  她知道自己的秉性,愛恨濃烈,輕易不動心,若真是動心付出過一切,卻為人辜負,她便只會狠心斷舍離,再一刀送他上西天,怎會如同她如今腦海記憶中的那樣,死乞白賴地賴在那人的身邊,絲毫不肯走開?

  這絕不是她的行事做派。

  明棠頓時想起來什么似的,按照記憶中的法術,以法術妖力變出一塊鏡子,看著那鏡中妖嬈美麗的臉——只覺得陌生。

  與記憶之中那些其他淡淡的矛盾沖突感不同,看到這張傾城妖嬈的面孔,在那一瞬的陌生感乃是撲面而來,毫無阻攔。

  她不認得自己的臉。

  明棠輕輕一笑。

  有了這面鏡子,她心中已經得到了答案。

  人怎會對自己的模樣覺得陌生呢?

  這背后之人,似乎手段通天,可以將記憶變得那樣真實,將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好似和諧,卻忘了變去那張臉。

  她心中根本認不出這是自己的臉,就足夠說明這絕不是她的臉。

  不是她的記憶,不是她的容顏,那她為何會出現在此?

  又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有將這樣通天的本領,將記憶塞進她的腦海之中?

  明棠知道苦思也得不到答案,若是一直在這兒等著,在其中待著也找不到辦法,不如主動走出去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地方,是否能夠在蛛絲馬跡里辨認出線索,找回自己原本的記憶?

  她想起來方才從自己袖中飛出來的罡風,笑了一聲,看向身后那些還未被完全摧毀的,長得望不盡頭的長明燈,數不清的牌位與香案靈臺。

  不管這里究竟是現實還是什么——興許是個噩夢,也興許是場騙局,但明棠生性如此,絕不會在自己有實力的時候,還心甘情愿地成為旁人的掌中雀。

  她是遇風化龍的蛟,是翱翔九天的鳳,沒人能夠禁錮她。

  明棠的掌心,按著記憶之中的模樣,凝聚起一團極大的氣。

  明棠雙眼微闔,身后卻隱約顯現出九尾的輪廓模樣,頭頂毛茸茸的狐耳也一下子竄了出來。

  她這周身氣勢太過可怕,罡風一起,刮得桌案上供奉的種種靈果仙丹掉落一地,就連一邊的長明燈都被這氣勢刮倒,整個祖祠之中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而她豁然睜開了眼,那雙獨屬于九尾狐族的盈盈碧水雙瞳,在黑暗之中顯得更加奪目耀眼。

  既然給了她從前絕不能擁有的、這樣的力量,可別怪她將這原本為了將她捕捉起來的局,反織成一張天羅巨網。

  那人既然能使出這樣的本事,將她拘囿在這里,定是耗費了極大的心力,留下不知多少蛛絲馬跡,明棠雖記不得從前,卻能從眼下開始記起。

  每一個不同之處,便是明棠收集線索之機。

  下一刻,整個供奉靈臺就從中間斷裂開來,隨后被明棠手中真氣攪碎成一團齏粉。

  數塊靈牌再沒了先前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模樣,明棠甚至從一塊兒不知從哪里掉落下的檀黑靈牌上踩過,雪白的赤足將那靈牌碾成一灘碎末。

  她的身影混在煙塵之中,難再看清。

  而不知哪兒睜開了一雙眼,靜靜地看著這青丘的小帝姬掘人祖祠的模樣,看了好半晌,竟微微漾起一點兒玩味的笑意。

  “到哪兒都這樣睚眥必報,真是心眼子小的小狐貍崽子。”

  一聲微微的長嘆,在那揚塵掩映之后,似乎隱約還有個別的人形漸漸成型。

  *

  而那剛剛將白衣人的記憶送入禁術之中的密宗大法師,忽然眉頭緊皺,心口一陣鉆心的疼癢,隨后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他剛剛就被白衣人所傷,心脈有些震動,方才一使用禁術將白衣人也送入術中,便牽動他渾身的經絡一起震動。

  現下他的心頭刺癢無比,但這些疼痛如今已經引起不了他的注意,他心中震驚的是,在他方才將白衣人引入術的一瞬間,察覺到有人已經開始不受控制。

  且,不僅僅只有一人不受控制。

  整個術法,已經因為編織纏繞的記憶太多,出了不知多少差錯,人與人盡亂了。

  若是先前,他還擔憂事情做得不好,白衣人會拿拉則來威脅他;

  但如今看著躺在一邊沉沉睡去的白衣人,他只在心里覺得痛快。

  這兒處處有人盯著,他確實是不敢對白衣人的肉身動手,但禁術之中不一樣,這兒到處都是眼線,誰也改變不了禁術之中發生的事情。

  他甚至恨不得那個不受控制的變數愈演愈烈些,大鬧整個禁術,最好是將整個禁術都毀去,叫這卑劣無恥的中原人死在其中,那樣就再也沒有人能夠傷害拉則。

  所以他今日就等在這里,盡力維持著這搖搖欲墜的禁術,甚至要助里頭的人一臂之力,不能讓這卑鄙無恥的中原人醒過來——即便他的性命要為維持這一場可怖的游戲而油盡燈枯,他也在所不惜。

  只要能護著拉則,他便心安。

  *

  而封無霽才在一片記憶混亂之中睜開眼,便發覺自己牽著另外一女子的手,在高山玄冰之上。

  冰氣裊裊,如夢似幻,人間仙境。

  如今見到這與現實世界截然不同的模樣,連他亦有那么一刻晃神。

  他與被暗算的明棠不同,在他的要求下,他自然是帶著自己原本的記憶入術的。

  但因為術法之緣故,他也同樣清晰地記得一些別的記憶,記得自己眼下身份的名字,也記得身邊這人名為姜思綿,是他今日要娶的妻。

  他的妻?

  按照他對密宗法師之所求,他的妻,應該就是他苦心孤詣,尋求多年的明棠。

  想著明棠,封無霽的心便猛然一顫。

  他的阿棠,終于肯在他身邊了么?

  正是這樣一刻晃神,封無霽身邊的女子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怯生生地說道:“夫君,怎么了?”

  他一轉頭,便瞧見那張日思夜想的臉。

  那張面孔驟然一下子沖入他的眼中,叫他這樣多年心中滾燙不休的執拗與懷念似乎都在一瞬沸騰起來,封無霽幾乎忘記了呼吸。

  這叫姜思綿的女子,與他記憶之中的阿棠生得一模一樣。

  她的模樣,褪去郎君的衣袍,做女子打扮,果然傾城絕色。

  封無霽已然不知多少年不曾再見過這張臉,隔著那樣多年的煙塵與血淚,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幾乎酸了心坎兒。

  這張臉生得極美,與那等嬌嬈明艷的勾魂面孔不同,她渾身氣質不俗,瞧上去如同暖玉一般溫潤可親,身上的法衣如琉璃凈水般閃耀,在眾人環繞之中,在身后的冰雪映襯之下,宛如神女下凡。

  她這溫潤從容之中總帶著三分病懨懨的嬌弱,冰肌玉骨,顧盼生輝,正是那個他從前只敢在暗處悄悄打量的嬌弱女郎。

  是阿棠。

  封無霽幾乎是情不自禁地撫上她的面頰,癡癡道:“阿棠……”

  姜思綿雪白的小臉上全是嬌怯,雖不懂他口中的“阿棠”是何意,卻也只會嬌嬌地依偎在他身邊,喊道:“夫君,這樣多人看著,如此不大合乎規制……”

  一聲夫君,便是要封無霽將他的心剖出來雙手奉上,他亦甘之若飴。

  “阿棠,許久不見。”封無霽將她的手緊緊握在掌中。

  姜思綿嬌嬌地瞥他一眼,未語先羞:“……不過是備嫁這些日子不見,怎就許久不見了。”

  周遭有些人竟起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可見仙尊對姜仙子,實在是情深意重,一日不見都不成。”

  姜思綿的小臉兒越發羞紅了。

  封無霽看得雙眼癡癡,只覺得過往不知多少年,都從未有這一刻這般心滿意足。

  如今正是修真界的凜冬季節,又逢夜晚,寒冷刺骨。

  姜思綿穿得流光溢彩飄逸出塵,望之如天女下凡,卻著實是有些寒冷了。

  她確實并無多少修為,多年的病弱叫她活下來都實屬不易,哪還有什么余力去修煉。那青丘小帝姬的內丹之中封了她半數的修為,但那并非姜思綿所修,這內丹到如今也不大認主,她用不了那修為御寒,整個人凍得有些瑟瑟發抖。

  眾人親眼所見二人這般如膠似漆,無人想起青丘的小帝姬。

  封無霽是個不茍言笑的冷漠模樣,他生得劍眉星目,俊美無儔,但因他往常眉目之間總無笑意,這容貌便宛如罩著一層冰霜,高不可攀起來。

  今日是他與姜思綿的成婚大典,便穿的格外隆重些,平素里的一身白衣也換了織銀的白色氅衣,脖頸邊一留銀狐毛領,貴不可言。

  但如今姜思綿在他身邊,在這凌冽的寒風之中微微顫抖,他那風雪似的眉眼就微微皺了起來,下意識去握了握姜思綿的手背,見她手掌一片冰涼,便下意識地給她渡過去一絲暖意,更甚至是將身上的銀狐氅衣脫了下來,親手為她披上,何等寵愛綿綿。

  姜思綿用著明棠的模樣,實在瘦削嬌小,這氅衣她穿著不大合身,但越發顯得她可憐可愛,小小一捧臉兒陷在毛領之中,美得不可方物。

  封無霽性情冷淡,從未有過這等體貼模樣,他絲毫不避著人,也正是在向諸位宣告姜思綿之與眾不同。

  他親自執了姜思綿的手,拉著她往記憶之中的合婚大殿而去,心中想著,這密宗的法師雖是個執拗性子,在此事上卻確實很有幾分本領,若是此事完滿,他定會履行當初之諾,迎娶拉則,讓他的妹妹一輩子錦衣玉食,衣食無憂。

  封無霽心中何等愛意綿綿,拉著姜思綿的手正欲前行的時候,后山之中忽然傳來摧枯拉朽的崩塌之聲,將他聲音打斷。

  后山?

  封無霽亦是腦海一松,想起來那后山關著的,好似是這個情形下,他那位出身青丘的夫人。

  偏生他記不起他夫人的名姓,朦朦朧朧,只記得那是個蠢婦,被關在祖祠之中。

  那里日日安靜如雞,一點兒聲音都沒有,怎么就是今日他與阿棠大婚之時,便選出這么個好時間在那瘋狂鬧騰?

  封無霽眉目之中有些不耐之色,姜思綿便立即握緊了他的手,柔聲相勸:“她不痛快也是應當的,不如我去看看她便是。”

  她似乎下定決心要去哄哄明棠,轉過身來,倒是沖著封無霽請罪。

  封無霽卻滿目不耐:“你管她做什么,還是與我成婚方為正事兒。”

  他拉著姜思綿,一路往上而去,姜思綿也不再出聲。

  冷得呵氣成冰的天地間更是飄起翩翩落雪,那建在峰頭云間的奉祝宮挺立在蒼蒼白雪之中,更顯得恍若仙境。

  封無霽與姜思綿在前頭帶路,身后更是一長串望不到頭的仙侍婢女,人頭攢動。

  奉祝宮之中早已經來了許多賓客,歡聲笑語不停。

  便在此刻,正走到殿門口的幾人聽得頭頂傳來一聲輕笑:“封仙尊與浣花仙子實在登對,某在此祝仙尊與仙子百年好合,長情無期。”

  此聲如金玉琳瑯,清潤而勾魂,光是聽便能聽得出這聲音是如何嬌養才能養出來的一朵人間富貴花。

  封無霽大約是覺得有些耳熟,不自禁抬頭看去,便瞧見奉祝宮那鎏金的匾額上,坐著個紅衣織金的少女。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