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邁巴赫開進富貴嘉園小區。
景瑟趕到冬冬家的時候，客廳里嘰嘰喳喳的，一群孩子正圍著長餐桌吃水果看動畫片，屋子里到處都是藍白氣球和彩帶，墻上也掛著生日快樂的氣球，熱鬧極了。
賀子岳就坐在那一群小朋友當中，興奮地和他們分享自己帶來的玩具。
景瑟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那么高興的笑容。
“子岳，你看看誰來啦。”
冬冬媽媽和善的聲音中，賀子岳抬起頭，卻在看到景瑟時，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顯然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滿臉不知所措。
他低聲喊了一句，“媽媽。”
景瑟縱然有一腔怒火，卻在這一刻化為滿心的酸澀，轉頭走到玄關，避開了孩子們的視線，默默地擦眼淚。
過了一會兒，她的衣服被拽了拽，一低頭看到賀子岳的小手正拉著她的衣服下擺，怯生生道，“媽媽，對不起。”
景瑟蹲下身抱住了他，什么都沒說。
是她對不起孩子，連孩子朋友的生日宴都沒辦法做主讓他參加。
“媽媽，你生氣了嗎？”賀子岳的聲音很輕。
此時，身后傳來冬冬媽媽的聲音，“小朋友一個人跑出來是很危險的，子岳，你媽媽不是生氣，是擔心你的安全，你想想呀外面那么多壞人，要是把你抓走了，媽媽去哪兒找你啊？”
賀子岳懂事地點頭，抱住了景瑟的脖頸，“媽媽對不起，我以后再也不這樣了。”
“嗯，媽媽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好在是虛驚一場，”冬冬媽媽笑道，“子岳媽媽，一起留下來玩會兒吧。”
景瑟皺了皺眉，正遲疑著，冬冬從屋里跑出來，拉住了賀子岳的手，“切蛋糕啦，子岳，你怎么還不過來。”
賀子岳明明很想去，卻小心翼翼地看向景瑟。
景瑟心情復雜，最終還是摸了摸他的頭，溫柔道，“去吧。”
聽到這話，賀子岳眼睛都亮了，小手抱住景瑟，在她臉頰上吧唧親了一口，“媽媽最好啦！”
看著賀子岳雀躍著和朋友們一起去切蛋糕的畫面，景瑟的眼眶濕濕的。
她抱歉地跟冬冬媽說，“麻煩你幫我再照看一下子岳，我出去一下，待會兒回來。”
賀時宴還在樓下，要是知道自己讓賀子岳留在這兒玩的話，還不知道是什么反應，她的心里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單元樓門口，黑色的邁巴赫已經停了有一會兒了。
景瑟下樓后在門口站了會兒，才鼓足勇氣上前，伸出纖瘦的手敲了敲車窗。
車窗緩緩搖下，露出賀時宴那張冷峻的面容，靠著真皮座椅，筆挺的西服連褶皺都一絲不茍，抬眼看了眼她身后，“賀子岳呢？”
“他還在樓上。”
“不肯走？”
“不是的，”景瑟小心翼翼道，“是我想讓他在這兒再玩會兒。”
見賀時宴不說話，景瑟忙解釋，“子岳一直住在醫院，沒什么朋友，好不容易有個朋友邀請他來參加生日宴，我從來沒見過他這么高興。”
“你的意思是，我虧待他了？”
景瑟攥緊了拳頭。
昧著良心的話她說不出口，事實就是如此，賀時宴即便沒虧待兒子，也不見得對他有多好，否則不會連他有白血病都是自己這個當母親的發現。
半晌，景瑟干澀的唇動了動，“至少等他跟朋友吃完蛋糕行么？用不了太久的，過會兒我就去接他。”
“折騰這么大動靜出來，就這么回去，他肯么？”賀時宴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薄唇掀出一句話，“晚上六點前必須回醫院。”
景瑟一怔，露出錯愕的神情。
賀時宴卻已經吩咐司機開車，隨著緩緩升起的車窗，那張冷峻的臉消失在景瑟的視線中，只剩下車窗里倒映的滿臉錯愕的自己
景瑟心中忽然騰起一陣復雜。
其實賀時宴還是挺在意賀子岳這個兒子的吧。
車開出小區，窗外的風景快速后退，賀時宴緊皺的眉頭也終于慢慢松開，吩咐司機，“待會兒送我到公司后，你直接去接他們。”
“景小姐和子岳少爺不是六點才回去么？需要這么早就來接么？”
副駕駛上，周助理低聲解釋，“老張，糊涂了吧你，子岳少爺身體不好，賀總讓你早點過來等著，萬一有什么問題能及時送回醫院，這你都不知道。”
賀時宴蹙了蹙眉，似是嫌周助理多話，卻并未反駁。
另一邊，景瑟得了賀時宴的允許，也算是松了口氣。
下午生日宴結束后，冬冬一家要去公園放風箏，見賀子岳一副期待的樣子，景瑟便也同意他一塊兒去，兩家人一起玩了一下午，天黑才回醫院。
車停在住院部門口，景瑟抱著熟睡的賀子岳下了車，跟司機道謝。
“不用謝，都是賀總吩咐的，您快進去吧，外面風大。”
“嗯。”
景瑟抱著賀子岳進了住院部，剛進門迎面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當即停住了腳步，“你怎么在這兒？”
天剛黑，住院部的大廳里來來往往不少人，可賀時宴挺拔的身形和俊朗的外貌依然出眾，讓人一眼就看到。
賀時宴看了眼趴在她肩頭的賀子岳，聲音不冷不熱，“給我吧。”
賀子岳被抱走，景瑟的肩膀輕松了不少，正好電梯到了，她連忙跟上賀時宴的身影一塊兒進了電梯。
賀子岳趴在賀時宴的肩頭，迷迷糊糊地摟住他的脖子，整個人睡得熱氣騰騰的，像個剛蒸熟了的包子，嘴里含糊地喊了聲，“爸爸。”
景瑟正要說話，卻聽見電梯里響起低沉的一聲“嗯”。
看著賀時宴輕拍賀子岳后背的熟練動作，景瑟忍不住地想，如果不是白悅太惡毒的話，或許賀子岳在他身邊也不會過得太差。
景瑟小聲道，“今天的事，給你添麻煩了。”
“知道麻煩就別惹這么多事，”賀時宴語氣冷淡，質問道，“他只是想出去玩，你為什么不同意？”
聞言，景瑟一時語塞，沉默了好幾秒，“你不是讓我待在醫院么？所以我以為你不會同意。”
賀時宴的眸色深了幾分，目光沉沉道，“就算他身上流著你一半的血，他也姓賀，他是他，你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