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嘉許問出口就后悔了。
憑他對賀時宴的了解，他以為賀時宴一定會當場否認，并諷刺他遇到一點事情就喜歡浮想聯翩。
賀時宴卻忽然問，“要是真喜歡了，會怎么樣？”
這話嚇了牧嘉許一跳，“你別開這種玩笑啊，以前門當戶對，你該喜歡的時候不喜歡，現在你要是喜歡她，那她真要倒大霉了，分分鐘血光之災你信不信？”
聽到電話里的話，賀時宴眼中流露出的情緒漸漸收了回去。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好騙，一點兒長進沒有。”
牧嘉許聽出了嘲諷的意味，緊繃的神經才松了下來，但還是嚴肅道，“反正你千萬別再說這種話了，尤其是在別人面前，除非你真的想害死她。”
往近了看，景氏正在被賀氏收購過程中，這是賀時宴出任賀氏集團總裁以來，經手最大的一個收購項目，不知道多少人正盯著他。
而往遠了看，賀時宴和白悅的婚姻，不是說散就能散的，白悅是孤兒不假，卻不是沒有背景的女人，她背后隱藏的靠山才是賀時宴當年和她結婚的真正原因。
景瑟身份特殊，要是這時候這么一個驚雷扔出來，賀氏董事會甚至到賀氏整個家族，必將鬧得不得安寧。
掛了電話，賀時宴淡漠的眸子緩緩收緊，像是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
醫生給景瑟做了檢查。
“喬醫生，”病房門口響起牧嘉許的聲音，他揣著白大褂的口袋走了進來，“檢查結果怎么樣？”
“有點先兆流產的癥狀，不過還好，吃點藥穩一穩，保持心情，好好臥床，過了頭三個月就不用太擔心了。”
“好，我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你們聊。”
喬醫生走了以后，牧嘉許給景瑟倒了杯水，“聽到啦，喬醫生都說了保持心情，你就別喪著臉啦。”
景瑟接過水杯，語氣卻有些冷淡，“你不是我的主治醫生，沒必要這么關心我的情況，是他讓你來的吧？”
牧嘉許抱著胳膊，好奇道，“我要說是呢？”
“呵，”景瑟蒼白的唇牽了牽，“那他還真是關心這個孩子，果然，有愛的結晶就是不一樣。”
眼前女人一身戾氣，說話也夾槍帶棒，這讓牧嘉許笑不出來了。
“其實他有他的難處，不代表他不關心你。”
“這種話說出來你自己信么？”景瑟抬眼看他，清秀的一張臉消瘦的幾乎沒了人形，眼窩深深地凹陷著。
一時間，牧嘉許竟語塞了。
站在景瑟的立場上去想，就算再多難處，又何必為難一個女人呢？
“不管怎么樣，這孩子你還是要生下來，至少……至少這樣能讓賀家對你有所虧欠，以后的日子也能好過點。”
說完這話，牧嘉許自己都覺得喪良心，可他又不能說實話，真是煎熬。
“喬醫生的話你也聽見了，我有先兆流產的跡象，這孩子不是我想要生就能生下來的，也許一個意外，他就沒這個福氣投胎在這么大富大貴的人家。”
景瑟冷漠的樣子讓牧嘉許后背一陣發寒，連帶著他眼皮都跳了跳。
這樣下去，怕是要出事啊！
正說話，方敏開門進來，看見牧嘉許也在，立馬諷刺道，“我們家景瑟的病房是什么寶地么？值得你一天八趟地往這兒跑？”
牧嘉許看見她宛如看見救星。
“你來的正好，我有話跟你說。”
牧嘉許把方敏拖出了病房。
“干什么？別碰我！”方敏嫌棄地甩開他，“有屁快放！我還有事呢！”
“姑奶奶，我是有正事跟你說，能不能態度友好一點？”
“你說不說？不說我走了。”
牧嘉許忙叫住她，“是景瑟的事兒，你這段時間一定要好好勸勸她，最好一直陪著她，盯緊點兒，千萬別讓她做傻事。”
“你什么意思啊？她干嘛要做傻事？”
“她可能不想要這個孩子了。”
“扯淡，你給我呸呸呸！她拼了命才懷上的孩子，而且這可不只是一條命，這條命還拴著子岳那條命呢！”
牧嘉許開始一本正經地胡扯，“產前抑郁癥你懂不懂？她現在就有點這個癥狀，這種時候是容易犯傻的，沒有道理可言。”
聽到這話，方敏也開始擔心起來。
自打那天在醫院景瑟跟那兩個女人打了一架后，她就一直悶悶不樂的，多少天了，都沒出過病房門，連賀子岳也不怎么愿意見。
真是抑郁了？
“這事兒交給我吧，只要有我在，她就不能犯傻，我還等著給這孩子當干媽呢。”
看著方敏打包票的豪氣樣子，牧嘉許忍不住露出贊許的目光。
病房里，方敏放好小桌板，讓景瑟吃飯。
對于牧嘉許叫她出去干什么，景瑟似乎一點都不關心。
她這段時間就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飯吃的少，話也少，好像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唯一能讓她有點反應的，就是賀子岳。
“今天的飯菜是芳姐做的，做了你愛吃的小餛飩，我偷偷嘗了一碗，特別香，芳姐把一樓的房間收拾出來了給我看，等你身體好些了就回去住。”
“我不會回去住的。”
景瑟忽然開口，語氣抵觸極了。
方敏愣了一下，半晌才回過神，笑著說，“沒事兒，你要是不想去那兒住，那就跟我回去住唄，金窩銀窩不如咱們的狗窩，以后咱們三個，不對，加上你肚子里這個，我們四個一起住，不管發生什么，我那破房子永遠是你的家。”
連日來冰封的心在這一刻被人撬開了一角，方敏臉上的笑容像是太陽，一點點焐熱了那些冰冷陰暗的角落。
景瑟鼻子發酸，猛地低下頭喝湯，才忍住了眼淚。
方敏以為自己的話安慰到了景瑟，可她走后，景瑟卻悄悄掀開被子下了床，不斷地在房間里走來走去，走了半天還嫌不夠，又爬上桌子往下跳。
最后一次跳下來時，一陣開門聲響起。
她沒留神，落地時沒站穩，腳踝一扭，瞬間鉆心的疼痛襲來。
“啊——”
驚呼聲中，她直接趴在了地上，痛的直倒抽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