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兩口子，你們都知道，也沒有個孩子，四郎跟我們……你放心，我肯定把四郎當親生的一樣對待，絕對不虧了他，書念到啥時候就供到啥時候，我肯定不虧了他。”
蔣氏這話說完，屋子里頓時安靜了。徐正海滿臉詫異，四郎滿臉木訥，三郎跟徐芽、小五滿臉思索，徐苗則是滿臉欣慰。她沒想到蔣氏會這么做，之所以她沒說話，是想看看蔣氏選擇怎么做。
是擔起做嬸子的責任，還是選擇逃避。
不管是哪一種選擇，對她都是相當主要的。畢竟年后她要是走了，家里這一攤，勢必就要讓蔣氏幫忙照看著。沒想到這個三伯娘真的變了，不僅想著侄子的婚事，更是連父母雙亡的四郎，都想經管了。
徐苗看著木訥的四郎，想了一下，問：“四郎，想跟你三嬸兒生活嗎？”
四郎過了年十歲，念了一年的書，自然明白那過繼是什么意思。看了看三嬸兒，又看了看徐苗，想了一下點點頭。他這一個動作讓蔣氏高興，卻讓徐苗很是意外。
這半年多來，孩子改了不少，而且跟她也親，這會兒怎么就……看著被蔣氏摟在懷里的四郎，心里多少都有些不是滋味。蔣氏稀罕的捏了捏四郎，看著當家的說：
“大海，明兒就去找文昌伯，讓他幫忙弄下過繼的事情。”
“三伯娘，先別急吧，至少問問二郎的意思。”徐苗說完，沖三郎使了個眼色，小伙子立馬點頭，下地穿鞋出去了。
蔣氏看著徐苗，摟了摟懷里的四郎，輕聲地說：
“二郎跟徐芙真要是成了，總不能讓四郎跟他們生活啊，就算倆孩子都同意，可也得想想四郎。”
“他跟著小五也行的。”徐苗輕聲地說著，總要看清楚這蔣氏到底是不是真心，日后要是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個時候咋辦？
“在我這兒，也照樣跟小五去念書啊。”蔣氏理所當然的說著，伸手輕摸四郎的臉頰又說，“苗兒，我也不瞞你，我歲數不小了，喝那個湯藥調理也就調理了。”
“大王村那邊，前幾天出了一檔子事兒，就是因為那婆娘歲數大了生孩子，然后血崩了，扔下孩子、當家的，自己撒手人寰，這么多年就茼姐兒一個，我跟你三伯沒少吃偏方、喝湯藥。”
“可還是那一個丫頭，如今出了事兒，丫頭沒了。我早就琢磨這事兒了，那會兒二郎沒說親，這事兒我也不好說，可現在……我覺得是時候了。”
正說著，二郎從外面進來了，三郎已經把蔣氏的打算，跟他說過了。小伙子進屋之后，直接開門見山地說：
“三嬸兒，我不答應，我就算不成家，也不能……”
“哥！”一直沒說話的四郎，這會兒開口了，從蔣氏懷里坐直了身子之后，看了看徐苗，又看了看二郎，說，“我覺得三嬸兒這個提議不錯。哥，咱們倆都沒有父母了，爺爺、奶奶也指望不上。”
“如果三嬸兒真的想過收留我，我覺著這事兒挺好的。哥，你也跟我一起，咱們倆的戶碟都過繼到三叔這里。這樣，等你成家了，姥姥、姥爺那邊，才不會跟你胡攪蠻纏。”
呃……
四郎這番話，頓時讓大家都震了一下。十歲的四郎居然考慮了這么遠，估計是大家都想象不到的。小五第一個緩過神來，拉著四郎的手，把玩了幾下，說：
“大姐，我覺得四郎哥說的挺有道理，昨天那馮二歪可是上過咱家的，要二郎哥給拿年禮。之所以后來灰溜溜的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咱家。”
“這二郎哥真要是成家了，那馮二歪還能饒了他們啊，估計臉皮再厚點兒，都得去二郎哥家住下。這要是過繼到三伯的名下，他們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還有……”
“還有就是二郎哥跟四郎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三伯娘既然不想再生，那二郎哥他們哥倆養老，也不是不可以的啊。”徐芽附和著弟弟說話，將事情補充的又說了一遍。
徐正海聽了，又看了看媳婦兒，緩緩地點點頭。大王莊那事兒他也聽說了，那天晚上夫妻倆也討論過這個，不過那會兒媳婦兒還沒松口說不生。
這些日子過去，估計她也是害怕的，真要為了一個孩子，讓老婆把命搭上，這事兒……真的是不劃算。再加上二郎已經成年，四郎又是個念書的，真要是出息了，他們兩口子也算沒白忙活。
想到這兒，起身拍了拍二郎的肩頭，說：
“聽咱家四郎的，你們哥倆都過繼到我這里吧，清明、七月十五該給你們爹娘燒紙就燒，你們想做什么就做。我跟你爹是一奶同胞，過繼到我這里，沒的說，應該的。”
徐苗跟三郎交換了下眼神，兩個人都緩緩地點了點頭。大家齊刷刷的看著二郎，小伙子也沒讓大家失望，把弟弟從炕上喊下來，兩個人給徐正海夫妻倆跪下，直接喚了“爹、娘”。
蔣氏憑添了兩個好兒子，開心的去廚房那邊做飯。徐正海更是拉著二郎跟四郎的手，久久沒有松開。小五靠著大姐的胳膊，看著他們這樣很是高興。
中午，蔣氏足足做了十個菜，丸子、肘子、豬肉、雞，還真都有。蔣氏做飯好吃，擺盤也精致，讓人看了就很是有食欲，大家吃過午飯之后，紛紛起身告辭回家。
二郎跟四郎也回了二進的院子，畢竟徐正海那邊住的地方小。回家之后，徐苗累的不行，倒在閨房的炕上，一覺燜到了戌時初，小妮子睜眼的時候，屋子里黑漆漆的。
緩緩的坐直身子，定了定心神，這才下地點燃蠟燭。看了看外面的天兒，喲，時候不早了啊。倒了一杯水，慢慢的喝著，肚子可就叫喚起來了。
晚飯都睡過去了，不餓才怪呢。起身來到廚房，灶膛內零星的火苗，鍋還冒著熱氣。應該是家里人給留飯了，不知道誰剛才添把火給熱了。
小妮子走到灶臺邊，掀開鍋蓋一看，嘴角微微上揚。一碗餃子，應該是早上剩下的，晚上他們吃的應該也是這個。用小碗倒上醬油跟醋，又放了點兒蒜泥，這才端著餃子回了屋子。
餓的時候吃什么都香，尤其還是白面餃子，芹菜豬肉餡兒的。小妮子美美的吃上一個，滿足的搖頭晃腦。也就是在自己的屋子，她才能做這樣的動作。
當著那幾個孩子的面兒，她是大姐、得端著，想想也是挺難熬的。一碗餃子很快就見了底，小妮子這五臟廟也祭奠好了。倒上一杯熱茶，慢慢輕啐，想著年后的那件大事兒，倒還算是挺愜意。
正琢磨呢，傳來了敲門的聲音。徐苗看著門口，說了聲“進”，房門打開，二郎站在那里。
喲呵，還沒睡呢！
“二郎哥，進來坐啊。”徐苗沖他招招手，二郎點點頭，邁步進了來，坐在徐苗的對面，憨憨的說：
“我看那鍋里的餃子拿出來了，就知道你醒了，沒涼吧。”
“沒有。”徐苗笑著說，“有二郎哥惦記著，這餃子怎么可能會涼，你們晚上吃的啥，也是餃子？”
“嗯。”二郎點點頭，老實地說著，“早上也都沒吃多少，所以剩下了不少。中午泉東那邊都沒起來，那頓餃子他們也是拿回來晚上吃的。”
徐苗一聽，微微蹙眉，納悶的問：“他們三十兒不是半夜就回去睡覺了嗎？怎么睡了一天呢？”
“他們四個打葉子牌來著，聽說打到今兒早上呢。我帶小五他們去送餃子，他們才睡沒多久，誰也不想動彈，就都沒起來吃。”
二郎這話說完，徐苗笑著搖搖頭。敢情這年過得，把他們給過滋潤了，居然玩了那么晚。不過一年也就這么一次，倒也能理解。
“二郎哥找我……是因為你們哥倆過繼的事情嗎？”
“嗯。”二郎沒有隱瞞的點頭，看著徐苗老實地說著，“我這心里……總是在敲鼓，你說三嬸兒她……真的能供四郎念書嗎？”
“肯定能。”徐苗篤定的說著，看人這塊兒，她還是挺有信心的。蔣氏今日說話的態度，明顯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估計午夜夢回的時候，她自己應該琢磨了很多種情況，收養二郎哥倆是最好的選擇。
“二郎哥你的顧慮我明白，可是去年那會兒，老宅發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你覺得三伯娘能不學乖嗎？下半年他們兩口子的過日子，你就看得出來，都踏實了。”
“如果你真的擔心也無妨，我開春會在我家東邊那里，給你批個房場子，我會出錢給你蓋房子，我……”
“那不行，那哪行啊，我……”二郎忙不迭的搖頭拒絕，說啥都不同意。
“二郎哥先別急著拒絕，我是有事兒要說的。年后我要出趟門，家里的豆腐坊這邊，你要幫著張羅，三郎身子骨不好你知道，我不想他太累了。”
徐苗這話說完，二郎納悶地問道：“要去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