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林知意來到姑娘們住的歸靜院，她到的時候發現兩個人正在認真地繡帕子，林知意看到兩個人安靜專心的樣子，沒打擾她們，而是悄咪咪地坐在一旁，手撐著下巴看著她們，她覺得她們可真厲害，換成自己，真的做不來這樣的細致活。
過了一會兒，林知錦感覺到脖子酸了，就抬起頭想轉轉腦袋，結果看到長姐坐在一旁眼光溫柔的看著她們，林知錦一想到長姐可能看了她們很久，臉和耳根就慢慢的紅了，她結結巴巴地開口道，
“阿，阿姐，你什么時候來的啊？”旁邊的林知微一聽到這話立即抬起了頭，面帶驚訝。
林知意笑著答道，“我沒來多久，看你們繡的認真，就沒叫你們。”
“哦。”林知錦低頭捏了捏帕子。
“我來是有一件事要問你們的意見。”林知意道。
林知微兩人都朝對方看了一眼，都奇怪長姐能有什么事要來問她們的意見，隨后林知微看向林知意問道，“阿姐，是什么事呀。”
“過段時間家里會來夫子，到時候你們跟景羽他們一起讀書，你們愿意嗎？”林知意看著她們認真問道。
其他三國的規矩她不知道，在東滄，世家勛貴的男子女子從小都會請夫子教讀書識字，但是男子和女子學的內容不一樣，男子不用說，學的就是文治武功。而女子學的就是類似《女則》《女訓》的內容。
林知微睜大了眼睛，“我們和二哥他們一起讀書？和他們讀一樣的書嗎？”
林知意看了她們一會兒，開口道，“是，和他們一樣。”
“可是，我阿娘說，我們女孩子有女孩子要讀的書。”林知錦微微皺眉道。她其實也產生過疑問，為什么男子和女子要讀不一樣的書，為什么不可以反過來。她問阿娘的時候，阿娘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自古以來便是如此’。可她還是覺得這不是答案。
林知意想了想，開口道，“你們覺得我厲害嗎？”
林知錦用力點點頭，“阿娘說阿姐是家里最聰明的人，讓我一定聽阿姐的話。”而且她在馬車上聽到阿姐跟那家人說話，覺得阿姐特別有氣勢。
“那就聽阿姐的話，到時候跟二哥他們一起讀書，你若覺得糾結，可以去問問三嬸的想法，她若問起我讓你這么做的原因，你就說…………”
“阿姐說，跟哥哥他們一起讀書，可以讓我們，即便被世俗規矩關在了宅門之中，也能看到外面的世界，阿姐還說，我們可以繼續讀以前的書，但不能只讀那些書，書是前人留下來讓人學習思考的，而不是讓人死板遵循的，若讀書局限，那人就成了書的奴隸，只有博覽群書，不斷對比思考，才能真正‘用書’，真正知理。而別人就再也不能利用書來束縛愚弄我們了。哦，阿姐讓我跟您說，最重要的是，書讀多了，便能跟她一樣厲害。”林知錦一字不落的將林知意的話說給陳氏聽。
陳氏聽著前面的話本來還在沉默，結果聽到最后一句，就忍不住笑了出來，她摸摸女兒的頭，“你阿姐說的沒錯，聽她的話就好。”
林知錦奇怪地看向她，“可是阿娘，您以前不是這么說的。”
陳氏似是苦澀的笑了笑，“那是因為阿娘沒有意姐兒這樣的長姐啊。”
另一邊，林知微也跟沈氏說了長姐的話，她沒有問沈氏的想法，而是直接道，“阿娘，我覺得阿姐說的是對的，我們應該跟二哥他們一起讀書。”
沈氏欣慰地點點頭，“阿娘小時候，你外祖父也讓我和你舅舅們一起讀書，可惜你阿娘天資不佳，即便讀了很多書，也未能全解其意。你比阿娘聰明，也比其他世家姑娘幸運，你要好好珍惜你阿姐給你們的機會。”
林知微聞言點點頭，“嗯，我一定會跟著夫子好好讀書。”
第二日，秦管家帶著嶄新的地契來到芳菲院。
林知意接過地契看了看，心里踏實了不少，她打算等會兒去瞅瞅新到手的竹山，不過在這之前，她得把一起讀書的事也跟男娃們說一聲。
于是林知意又來到了凌山院，林景羽回來之后也住到了里面，她到的時候五個男娃各有各的事干，林景羽在畫畫，林景華跟林景和在下棋，林景修在武棍？林景安小朋友在看螞蟻。林知意心道，嗯，挺熱鬧的。
她直接走了進去，“男娃們，阿姐有事要通知你們。”
所有男娃停下了手中的事，齊齊朝林知意看來，林景羽最先開口，“長姐有何事要告知我們？”
林知意笑著道，“過段時間，家里會來夫子，到時候你們和微姐兒她們一起讀書，驚不驚喜？開不開心？”
林景華是最守規矩的人，他聞言皺眉，“可是……這不合規矩啊。”
林知意點點頭，然后開口道，“是規矩，便對嗎？”
林景羽，林景華還有林景和聽到這一問都頓時呆住了，他們從來都只知道，是規矩就要遵守，就要服從。卻從來沒想過規矩還有對錯。
“我再問一個問題，”林知意又道，“除去規矩這一樣，讓微姐兒她們與你們一起讀書可有何壞處？”
林景華下意識地想反駁，可他想了又想，實在沒想出有何不好的地方。
林知意看他們一時間都不說話，又點點頭，他們自然暫時想不出來，因為女子還未走出宅門，還未跟男子搶占資源。不過，以他們幾人的品性，就算知道了也會無所謂。
“既如此，從今天起，這條無用的規矩在我林家就被廢掉了。”
林景羽三人聞言，都猛地抬頭看向他們的長姐。不知道為什么，他們的心里似乎有什么東西被點燃了。
如果林知意知道，她一定會告訴他們，這是叛逆，是對這個時代的叛逆，雖微小，卻不可消滅。懷疑的種子已經在他們心里種下，他們會開始審視身邊所有的一切，也就意味著，他們會開始不斷地思考，不斷地比較，最后漸漸形成自己心中的‘規矩’，知其然是不夠的，還要知其所以然才行。
林知意怕他們因為自己的話陷入魔怔，清聲開口道，“若你們心中有何疑問，都可以來問我，你們也可以一起討論，可不要獨自‘走火入魔’。”她加重了最后四個字。
本來林景華還處在紛亂的思緒里，畢竟他第一次對自己遵循多年的規矩產生了質疑，聽到長姐的話后，他覺得自己有很多問題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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