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招娣，你到底簽不簽？！”張父手拿斷親書，指著曹娘子臉皮兇狠地斥問。
曹娘子緊緊抱著懷里的女兒，低著頭不說話。很明顯，仍然是拒絕的意思。
一旁的張母忍不住了，沖上去就甩了曹娘子一個巴掌，刻薄陰沉的臉上是濃濃的厭惡和恨意，
仿佛對方不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而是有切骨之怨的仇人。
“我前世是造的什么孽啊！怎么會生下你這么個喪門星！你看看你都把我們害到什么地步了！”
曹娘子咬著牙，仍舊沒說一句話。
再忍忍……忍過這一天，就好了……
張母的怒罵還在繼續，唾沫橫飛，“當初你生下來的時候，就應該把你掐死！不然現在就不會起這么多禍事！”
“你看看你啊！你不僅克死了你男人，現在還克的你兒子生病！”
“都嫁出來這么多年了，還能克到你娘家頭上！”
“以前我被你害得難產，再也生不了兒子，被村里人笑話這么多年也就罷了！現在就連屋子都差點燒沒了！我跟你爹還差點沒命！你是想把我們克的全死光了你才高興是吧！啊？！”張母氣勢洶洶地大罵，內里卻帶著一絲隱秘的暢快。
那個大師說了，是張招娣晦氣克全家，不是自己沒福氣。只生出一個兒子也不是她的錯。
全是張招娣這個掃把星的錯！
以后她在家里，在村里，都能挺直腰桿了。
曹娘子閉眼聽著這些話，只覺得有把刀在自己心臟那里一次次地剜著，痛得她全身發抖。
小時候剛懂事時，她不明白，為什么都是爹娘的孩子，張大能吃白米飯，穿新衣裳，她卻只能吃米糠，撿張大的破衣裳。張大能無憂無慮地玩耍睡懶覺，她卻要起早貪黑地干活兒，還不能有一句怨言。
只要她喊一句累，迎來的就是斥罵和責打。
有段日子，她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想，是不是她做錯了什么，犯下了什么大罪，或是她哪里不好，才會遭到這樣的對待。
后來，她看到村里家家都是這樣。漸漸地，她就明白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
她是個女兒。
“張招……啊呸！”張母陡然想到了什么，“我告訴你啊，從今以后你就不是張家人了，你不姓張了！”
曹娘子眼皮微動，無所謂，她不稀罕，更求之不得。
“我告訴你！今天這斷親書，你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不然你甭想過安生日子！”張母指著自己的女兒，話語無情又殘酷。
聽到這里，曹娘子不再繼續沉默，猛地抬眼看向張母，雙目赤紅，“我男人已經死了！要是再和娘家斷了親，就真活不下去了！”
“就算為了我兩個娃兒，我也不能斷親，死都不斷！”
她將女兒護在身后，自己往前走了幾步，逼近張母，“要不，你們今天就把我打死！打死了，我還是張家的人！你們再也別想斷親了！”
“你……”曹娘子這股不怕死的狠勁兒讓張父張母看得一愣，張母更是生生往后踉蹌了幾步。
張父最先回過神，老臉因曹娘子的威脅而氣的鐵青，“張……死丫頭！你敢這么跟我們說話！看我不打死你！”
張父舉起右手就沖上前。
曹娘子強忍住心里的害怕，昂首怒眼，不退反進，“有本事你就打死我！我死了，我就在地下看著你們，看著你們是怎么一個個被我克死的！看張家是怎么斷子絕孫的！”
她的聲音堅定而響亮。
三夫人說了，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張家人，惜命得很。
聽到這話，張父的巴掌凝在了半空中，臉皮不受控制地抖動，惱恨又畏懼。
是啊，這丫頭死沒關系，但不能帶著張家的姓去死啊。
玄陽大師說了，要是這煞星沒斷親就死了，那霉運就會永遠留在張家，大羅神仙也難解。
這時，張母走過來將張父的手壓下，又看向曹娘子。只是這一次，她臉上兇意全無，只有歉意和可憐，
“招娣啊，剛剛是我們太沖動了，我們也不是有意的，只是最近家里發生了太多事，我們太著急了才會這樣。”
“是吧他爹。”張母轉頭看向張父，抓著他的手臂晃了晃。
雖然心里還存著一股怒意，但張父一接到張母使過來的眼色，還是開口附和，
“是啊，剛剛我們是急的頭腦發昏了。我們生你養你這么多年，你就別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了。”
“招娣啊，”張母忍住心里的嫌惡，上前拉住曹娘子的手，“就像你爹說的，我們對你可是有生養之恩，我們也不要你回報什么，只要你把這斷親書簽了就行，成不？”
看著十幾年來第一次對自己好聲好氣的母親，曹娘子只覺得心寒無比。甚至已經感覺不到痛意了。
不過這樣也好。
“阿娘，你也是做母親的人，”曹娘子神情軟了下來，聲音帶著哭意，“我一個人斷了親無所謂，可我還有兩個孩子啊。要是斷了親，我一沒錢二沒靠山的，怎么養活他們啊？”
話音落下，她神情又變得堅定，“為了我家大樹和小花……這親我不能斷！”
“你……”看她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張父氣的又想動手了，卻被張母死死攔住。
“招娣啊，你是不知道，這些日子里，你爹差點摔斷腿，我也半夜魂游，差點掉進河里淹死，家里的糧食肉干被野貓偷了一次又一次，屋子都差點著了，”
想到這些日子親身經歷過的不安寧，張母咬咬牙，徑直往地上一跪，一把鼻涕一把淚，“這些事倒還好，可是就在前兩天，我們張家祖墳上多了好多死物，你大哥也被抓進了縣衙里……”
“這是要讓我們張家絕了香火啊！”張母扯著曹娘子的衣衫，哭喊著，“招娣啊，你就看在當了這么多年張家女兒的份兒上，行行好，把這斷親書簽了吧！啊？”
曹娘子沒給她繼續賣可憐的機會，也當即跪下，不停地磕著頭，哭得更大聲，“可我不能斷了您兩個親外孫的生路啊！”
“娘，要是有兩全的法子，女兒肯定二話不說就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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