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后緩緩的院門關閉聲中，吳秀秀滿懷忐忑地走向看著自己的三人。
“你就是秀秀。”剛至近前，便聽那位夫人和聲問道。
“是的，夫人。”吳秀秀神色有些局促。
那夫人隨即露出溫和的笑，提醒道，“我名陳嵐，你可以喚我一聲老師。”
“老……師？”吳秀秀懵了一瞬，沒忍住面露詫異。
她不是……來替姑娘辦事的嗎？怎么好像與她想的不一樣？
陳嵐卻沒過多解釋，只道，“眼下人已到齊，我們先進去吧。”
隨后吳秀秀懵懵懂懂地，跟著陳嵐來到閉門的正屋前。
陳嵐抬手，緩緩將門推開。
下一瞬，吳秀秀便看到四個大字懸在外間正中上方。
格物致知。
匾額下方的地上則支著一塊大木板，木板上貼附一張差不多大的紙，紙上畫有許多方框，每個方框內都寫著她看不懂的奇形怪狀的字。
不像她不認識的東滄生字，反像是異國而來的……
吳秀秀皺了皺眉，忍不住走近，再細細一看，又發現框內還寫著東滄的字。她逐一看過去，卻只認出‘鐵’、‘銅’、‘銀’、‘金’幾字。
至于其他的……很多字，她只能認出一半。
不僅是吳秀秀，另外兩人也愣在了這塊木板前，滿眼驚奇。
“知舒，知寧，秀秀，”陳嵐停在左側里間門邊，回身看向她們，“先到這邊來。”
三人瞬間回神，忙轉過身，“是。”
隨后跟著老師進入里間，三人便見正中擺著三套桌椅，桌上筆墨紙硯俱全，以及兩本……封面無字的書。
而后吸引她們目光的，是最里面同樣支著的一塊大木板，木板上也貼著一張極大的紙。只是這張紙上是空白的。
木板一側還置有一張條案，條案上亦有兩本書，書旁是一個灰陶筆筒，筆筒內放的卻不是筆，而是塞滿了一根根黑色長條物件。
看上去像是……木炭。
除此之外，屋內右側還立著一排特別的書柜。
之所以說它特別，是因為它全部由一個個大小一樣、帶有一面柜門的空間組成，有如醫館內放大幾倍的藥柜，幾乎填滿了整面墻。
其中幾面柜門上還貼有字，恰巧是林知舒三人皆認識的。
“金、銀、銅、鐵、木、石。”三人皆默念。
“可看完了？”陳嵐看向三個一臉好奇的女孩兒，含笑出聲。
女孩們頓時回神，皆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陳嵐道，“既然看完了，那便坐下來吧。”
一聽這話，三人便忙往里走。
期間還因為誰坐哪個位置而為難，還是林知舒反應最快地，將中間位置讓予吳秀秀。自己和妹妹則坐到兩側。
待她們坐定，陳嵐便道，“你們有何疑惑，現下便問吧。”
比起林知舒二人心里好歹有個底，吳秀秀可以說是完全一頭霧水，故而壯起膽子先開口，“夫……老師，姑娘讓我來這兒，是讓我隨您……學本事嗎？”
陳嵐含笑點頭，“是。”
“那……我們要隨老師學什么？”林知舒亦開口問道。
一路看來，她沒有半點頭緒。
陳嵐垂目一笑，“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你們早已看到。”
“正是外間的那四字——格物致知。”
……
另一邊，芳菲院中，林知意再次為坐在對面的吳大錘續了杯茶，“所以，方才我所說之事，吳叔不必急于回答，可先回家慎重思慮一番。”
吳大錘依舊坐得拘束，見林知意又為自己倒茶，放于腿上的雙手下意識動了動，仿佛無處安放。
不過比起身體的僵硬緊張，他做下決定卻是異常果斷，“姑娘，沒啥要考慮的，我一定竭盡全力辦成這事兒。”
“好！”林知意當即面添喜色，“那你看何時搬過來合適？我可著人幫你和吳嬸。”
吳大錘想了想，一拍腿道，“姑娘，我需要幾日時間處理宅子和鋪子，到時……”
“不！”林知意猝然搶話，“您好好留著家中的房舍和鋪子。”
吳大錘不解，“留在那兒就是白白荒廢……”
“即使荒廢掉，日后也會有人用，且有大用。”
“您是說您……”
“不是我。”林知意道，“總之，我可以保證，您留著它們，遠比現在賣掉它們要劃算許多。”
吳大錘想賣掉宅鋪，一方面確實是因為空著會荒廢，沒必要留著。但更多是想向林知意表明自己的決心，不給自己留后路。
卻沒想到……吳大錘心里一時又是慚愧，又是感激。
“好，我聽您的。”
隨后吳大錘便向林知意告辭。
林知意遂差人送其出府。
沒過多久，夕蘭大步沖進芳菲院，一屁股坐到原本吳大錘的位置上，端起林知意手邊的茶便一口咕嚕嚕喝下。
“你倒是反應快，知道來喝我的。”林知意笑望著她。
夕蘭咽下口里的茶水，氣吁吁道，“我又不傻。你總不可能早知我要來，便事先備好茶水吧。”
頓了頓，看一眼自己手邊的茶，面露嫌棄，“……還是已經完全涼掉的茶。”
“是，阿姊最聰慧。”林知意笑著為她添上茶，“不過，瞧阿姊這模樣，像是被誰攆來的？”
“唉，別提了。”夕蘭厭煩地揮了下手，“你不知道，我在課上剛說完舒姐兒她們來府里，日后不去女學的事，你族里那些老頭兒聞著味兒就來了。”
“一個勁兒地跟我打聽底細，還直問要不要也送幾個男娃進來……真真是煩人。”
“那你如何回答的？”林知意笑道。
“我……”夕蘭語調一滯，心虛地眨了眨眼，“我只說……我什么都不知道，讓他們來問你……”
“嗯。”林知意氣定神閑地點點頭，“沒關系，我可以稱病。”
“大約多稱幾次病，他們應該就能明白我的意思。”
“只是他們會不會再去煩阿姊，我就不能保證了。”
夕蘭：“………”你好狠的心。
“算了，大不了到時我不要形象，干脆痛罵他們一頓好了。”夕蘭恨恨往嘴里灌了口茶。
“誒對了，其實我早想問，你為何不讓微姐兒她們來學‘格致’，反倒選中舒姐兒她們？”
倒不是說舒姐兒幾個不好，只是……到底更疏遠些。
“因為我發現，”林知意接過綠桐新拿來的茶盞，轉眸看向她，“微姐兒她們……似乎已經找到了自己想走的那條路。”
*
借用百度上看到的：清末洋務學堂把物理、化學等學科統名為‘格致’，就是格物致知的簡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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