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新遠聞言臉色有些不好看，但還是向她行了一禮。
從前宋潯可從來沒要求她行過禮。
宋潯這才在寧錦安身邊坐下。
她看了眼下人們清掃出去的碎片：“寧大人因為什么事發那么大的火?”
“不過是失手打碎了一個茶壺罷了。”
一邊的寧錦安小聲的“哼”了一聲，倒是沒有直接戳穿她。
寧新遠見狀眼皮跳了一下，剛剛壓下去的火氣又上來了：“榮王，把榮王君養成這幅樣子，是寧府的不對。”
“我怎么樣子了?”寧錦安脾氣也上來了：“從小到大你就覺得我給你丟人，我到底哪里讓你不滿意了?”
“安兒！”唐氏制止他：“怎么和你母親說話的?”
他擔心待會寧錦安和寧新遠頂起來，會在宋潯眼里落一個不孝的印象。
寧錦安被自己最親的父親喝住，腦袋別向一邊，暗自生悶氣。
宋潯隔著桌子握住他的手：“阿錦今日為什么來寧府?”
寧錦安低了下頭，有些委屈：“她們欺負阿月，我就來了。”
他來寧府之前頂多以為寧月晚在寧府，頂多是不受重視，來了一問才知道，那何止是不受重視，簡直是苛待。
而且他還打聽到，寧新遠最近在給他尋覓新的妻主，對象都是一些五六十歲權貴，家里侍君成群的，比陳頌好不到哪去。
他感覺到心寒，徑直找了寧新遠，想問問她是不是在她心里，所有的兒子都是她換取利益的物件。
沒想到寧新遠不僅沒覺得自己做的不對，反而怪他多管閑事。
他壓不住火，才和她爭執起來。
“我沒短他吃短他穿，哪里就算欺負他了?”
“你是沒短他吃穿，可你冬日連碳都不給他燒，當日他回家養傷，你連藥都不給他抓，這還不算欺負?”
寧新遠礙著宋潯的面子不好大聲斥責她，但能看出她已經有點繃不住了：“他都快二十了，早該嫁人了，難不成我還要養他一輩子?”
李氏出身低微，也不受寧新遠的喜愛，寧月晚在她心里自然也排不上號。
何況她現在還將寧月晚視作寧家的恥辱。
若不是顧及著寧家的面子和寧錦安這一重關系，她早不會管他了。
“當初是你草率的將他嫁給了陳頌做侍君，如今你怎么能這么說?！”
寧錦安有些震驚她這樣薄情的話：“如果我當初沒有被賜婚，是不是也要被你隨隨便便嫁給哪個權貴?”
“胡說八道！”寧新遠拍了一下桌子，看向一旁的宋潯，見她表情沒有變化，才稍稍放心。
“你如今貴為榮王君，怎么還如此口無遮攔！”
“我.....”寧錦安好要在說話，卻被宋潯揉了揉手掌。
他一下紅了眼眶，咬了咬下唇，沒再說下去。
“寧大人，你說的不錯，阿錦如今貴為榮王君.....”宋潯嘆了口氣，看向寧新遠的目光沉了下來：“沒有人能這么隨隨便便的教訓他，即便是他的親生母親也不行。”
寧新遠這才意識到剛剛說的話有些過激，尤其宋潯還在場。
“本王敬你，是因為你是阿錦的生母，若阿錦對你這個母親心生厭惡，那本王也沒必要再敬著你。”
寧新遠聞言面色微變：“榮王.....”
“至于寧三公子....”宋潯沒理她，而是繼續道：“若是寧家連一個兒子都養不起，榮王府可以幫著養，寧大人把他每月的支出記下來，找榮王府要錢就是。”
寧新遠感覺自己被羞辱了：“哪里有這樣的道理?！”
傳出去不得被人笑話?
宋潯卻懶得回她：“寧三公子既然是阿錦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我回去會派兩個小侍跟著他回寧府。”
寧新遠面色更難看。
這就是變著法的脅迫。
宋潯起身，去牽寧錦安：“阿錦，回去了，不是想喝外面的冰鎮酸梅汁嗎？我讓寒霜去給你買了。”
“嗯。”寧錦安微微抬了頭，眼圈還有些泛紅：“我早就想回去了。”
他不知道第多少遍慶幸他嫁的人是宋潯，若沒有當年的那一道圣旨，以寧新遠的性子，他八成也會淪為她手下換取利益的犧牲品。
寧錦安是搭馬車過來的，宋潯便也陪著他坐馬車，一到馬車上，寧錦安就二話不說抱住了她。
宋潯知道他今日在寧府不痛快，也攬住他，一下一下撫摸他柔順的發。
“妻主，別人家的母親也是這樣嗎？”懷里的小夫郎聲音有些悶。
“阿錦。”宋潯輕聲喚他：“也許她一開始不是這樣的，但是大晏現在的官場到處都是利益交換，尤其是根基不穩的家族，否則是存活不下來的。”
更何況寧家本就不是什么底蘊深厚的世家，就更加注重臉面，也更加注重利益。
以大晏官場如今的腐敗程度，待嫁公子幾乎已經成為了各大世家為了自己家族博取利益、織造關系網的重要資源，直接導致了京城這些權貴家里大多都是侍君成群，像宋潯這般只娶一個的幾乎從未有過。
直到現在，那些人也不相信宋潯只會娶寧錦安一個，大多數人都覺得她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
寧錦安沒再說話了。
他其實隱隱約約能察覺到這些陰暗面的，就像他嫁進榮王府后驟然增加的拜帖和各種各樣找借口塞給他的禮物。
尤其是在宋潯毫不掩飾的對他的寵愛后，這些東西更是如流水般送到他面前，每天早上云舟都要整理好拿給他。
他知道他們圖的不是他這個人，而是他榮王君的身份。
所以他很少給那些人回應。
可他沒想到這些利益能夠遠勝親情和血緣。
“我不懂。”寧錦安摸著宋潯袖子上繡的銀紋：“她們費盡心思的入朝為官，四處博取好處，不就是為了自己的家人能過得好一點?”
宋潯輕柔的看著他，將他重新拉到懷里：“阿錦說的對，是她們做錯了。”
她沒有進一步跟他解釋，在那些人的眼里，后續幾代家族的榮光里，是不包括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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