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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飯吃的很簡單，但對景云奕而言卻像是無比豐盛美味，他的心思不在食物之上，全在蘇蓮衣的身上。
仿佛她在身旁，給他補足了應對一切的勇氣。
終于這餐飯吃完了，下人撤去了餐具。
喝過了清口茶后，蘇蓮衣正色的看著他，道，“殿下，能對我講講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嗎。”
一聲長嘆從他的唇齒間發出，他深擰著眉，半晌開口道，“蓮兒，如果我的身世并不風光尊貴，甚至還帶著不可言說的算計與仇恨，你還……”
他話沒講完，蘇蓮衣的手已經伸過來，擋在了他的唇前。
他緊張的看著她。
蘇蓮衣道，“無論殿下是誰，對蘇蓮衣而言，你就是你。”
聽她這席話，景云奕終于放下心一般松了口氣，隨后便把之間身上發生的種種皆講給了蘇蓮衣聽。
蘇蓮衣也像是大受震動一般，久久無言。
到最后，才問道，“如此說來，殿下您身體里流淌的，除了華朝皇室血脈，還有檀國皇嗣遺孤的血脈？”
景云奕不愿意承認，卻也不能不承認，點了點頭。
“怪不得，他不讓我再查下去。還說若繼續追查，不但我自己會有危險，便是殿下你……”她不安的看了看景云奕。
景云奕皺眉問道，“誰？”
蘇蓮衣猶豫了一下，道，“顏子昂。”
景云奕像是并不吃驚，冷笑了一聲，“他倒是真的很聰明，查到的遠比我想象的多。”
“殿下已經知道他也在查當年的事？”蘇蓮衣詫異問道。
景云奕沒回答，只是皺了皺眉，想起了什么似的，“或許，幾天前文宣殿的那場火便與他有關。”
“與顏將軍有關？”蘇蓮衣剛覺得納悶，但轉念便想到了顏子昂手腕上奇怪的傷，頓時有一種事后醒悟感，“殿下是說，當日出現在文宣殿的刺客便是顏將軍。”
“除了他，我再想不到別人了。”景云奕倒是不覺得顏子昂是個威脅，他看著蘇蓮衣笑了笑，“說起來，他或許是因為你才會牽扯到這件事里。那些勸你的話原也是對的。”
蘇蓮衣橫了他一眼，到底沒忍心回懟他。
“那如果這些事都是太后一人所為，她又知道你的真實身份，為何還會對殿下那般照顧？”蘇蓮衣問道。
景云奕哈哈冷笑幾聲，道，“你或許一直不曉得，她有多自負，在她的教誨下，我也曾是天底下最驕傲的人。”自嘲過后，他繃緊了臉道，“她照顧我，不過就像是她救下的那些人罷了，無非是趁人之危予以施恩，求的不過是他日的舍命相報。”
“也就是說，太后是借著親情拿捏住殿下，以成全她自己的權利欲？”蘇蓮衣震驚不已，好像根本無法相信，世間會有人拿情感做籌碼，做養料，以完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私欲。
景云奕道，“我并不是被她拿捏的第一個人，父皇當年也跟我一樣，只不過文姬公主一事，到底讓父皇看清了她，可父皇骨子里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不曾與她徹底斷絕，還將她奉養在福安殿，以太后大禮待之。”
“偏她自己野心不死，還要將這種手段再玩上一回，只是這回被拿捏的換成了我而已。”
景云奕唏噓說道，頓了一下，加重了語氣，“可她看錯了，我到底不是父皇那般心軟，更不可能由著她傷害我心愛的女人。”
蘇蓮衣這時也意識到華美人講起的皇上的那噩夢。
那哪里僅僅是噩夢，分明是對無力保護的心愛女人的愧疚，糾纏他的并非什么鬼祟亡魂，根本就是他的感情和為泯的良心。
只是這話已經無需對景云奕提及了，說了也只會讓他更加苦惱難過。
人世間最讓人遺憾與唾棄的不過就是曾經擁有，卻并不全力守護，一旦失去，又追悔莫及罷了。
景云奕看到她發呆，便問道，“蓮兒，你在想什么？”
蘇蓮衣回了神，看著他道，“我在想，這些年圣上對你薄情，或許也是一種保護。”
景云奕一下子呆住，許是無法接受她的話，但又無法反駁。
蘇蓮衣繼續道，“也許圣上已經知道你是文姬公主的孩子，但他也明白，但凡對你流露一點愛意，便會成為太后，甚至任何人用以拿捏他的軟肋，到時候少不得要讓你受到傷害，所以……他便故意對你薄情。因為他越薄情，便不會有人將你看作威脅，也就不會有人處心積慮的想傷害你。”
“是這樣嗎？”景云奕喃喃道，他按住了額頭，很多事都被顛覆了，愛他的原來是想害他，而不愛他的，卻原來愛的深沉。
真的是這樣嗎？
蘇蓮衣忙伸出手，將他擋在眼前的手拉下來攥住。
“殿下，這些接受起來，或許有些難，但有我陪著你，我會跟你一起承擔。”
“蓮兒。”景云奕反手攥緊了她，面上除了感激和柔情，還有一種從不曾流露的依賴。
“那接下來要怎么辦？”蘇蓮衣問道，忽然神情又黯了下來，“對了，綠痕姐姐她，死了。”
景云奕沒有受到多大震動，只是抬了抬眼皮，“哦”了一聲。
蘇蓮衣感覺奇怪，“殿下，綠痕姐姐她……”
“是太后殺了她吧。”景云奕淡淡道，沉默了一陣，才接下去，“我再三叮囑過她，進了宮不要被太后的人看到，她一向謹守的。可如今出事了，若不是她自作主張去見太后，也絕不會落此下場的。”
景云奕說完閉上了眼睛，蘇蓮衣判斷不出他到底是冷漠還是在壓抑傷心。
“她應該是想去北苑傳遞消息給你，被人察覺了，所以……”蘇蓮衣將所知的悉數告知。
景云奕嗯了一聲，再也沒說什么。
室內靜寂下來，跳動的火苗在墻上打下影子，一閃一閃，仿佛那些不肯消失的幽昧。
景云奕長出了口氣，又開口了，“是該反擊的時候了。不管我到底是誰，背負著多少恥辱的過去，可我到底還是景氏后代，決不能眼睜睜看著奸佞當道，再胡作非為。”
他一臉鄭重，剛剛看起來還有些頹然的臉上，此時卻重新露出了當初那般的冷峻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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