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雍杰在明陽宮山下的空地上一陣徘徊,急思闖宮的辦法。

    此刻雖然已經到了午夜,但卻并不像往常那樣安靜,無論是山谷外還是山谷內,都能聽到人群嘈雜的聲音。因為今夜,注定是一個不平凡的夜晚。

    很顯然,這一夜,雙方人馬都在加緊備戰。張雍杰尋思,若到明天正午之前,還沒有能夠從李靈手中奪取‘金龍密鑰’,那這一場大戰勢必難以阻止,定然死傷無數。

    張雍杰大急,這是自己下定決心,要為江湖做的第一件事情,豈能容許失敗?若這件事情失敗了,那將來再想平息紛爭,那遇到的阻力豈不是更大?所以這次無論如何也要闖入宮門。

    張雍杰又想起當日自己在明陽宮和王以清,王以安兩兄弟對掌,當時自己一時不察,被對方‘乾坤回旋掌’所傷,已然暈厥。

    那時候要丟掉這條小命,可是很容易的事情,之所以自己還活著,全靠李靈,沙通天等人出手相助。

    李靈,沙通天為什么要幫助自己,那自然是因為自己‘追隨’于‘上位’。對,青龍會‘上位’不會讓自己這般輕易的死亡的。

    李靈是上位的朋友,沙通天,王以清,王以安等十余位高手更是‘上位’的屬下。很顯然李靈之所以能夠表面‘指揮’的動沙通天等人,那是因為‘上位’的緣故。

    張雍杰尋思,如果眼下自己強行闖關,那沙通天等人不一定會真把自己怎么樣。畢竟那‘上位’還有用得著自己的地方。雖然自己到此刻也不知道‘上位’到底是何方神圣。

    但張雍杰轉念又想到,目前這明陽宮上面大概可以分為兩撥人,一波是李靈帶來的,上位撥給她的人馬。另一波是天海仙教本部的人馬,如若此時自己當真強行闖關,那天海仙教本部的人馬會不會對自己發箭?畢竟這一波人馬可不是‘上位’的手下。

    那么此時,如果強行闖關,無異于孤注一擲,很有可能自己便把小命交代在這里了。

    張雍杰左思右想,這事其實和自己本無多大的關系,自己完全可以立馬轉身而去。他們要非要打,就讓他們打個痛快,反正死的又不是自己。

    張雍杰真不明白,自己為何腦殼搭鐵,非要管這一攤子爛事。但一想到雙方廝殺的慘狀,張雍杰心底便發涼,覺得慘絕人寰的事情莫過于此。

    想那杜甫,住在破舊的茅屋中,風都擋不住。這種處境還能發出“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人生理想。”

    那張員外大哥,努力做幾處買賣,為的便是附近州縣的孤兒能夠勉強維持生活。

    張雍杰腦海中,又浮現出張員外大哥當初在俠義莊所說,我輩人士,能做一點是一點。張雍杰心想,自己能力雖然有限,但是既然碰上了,那也應該能做一點是一點。

    但真要做這事,阻止雙方械斗,難度其實還是挺大的。這可不像當日唐門園埡口之戰,雙方稀里糊涂的打了個平手。

    而眼下是李家處于攻勢,天海仙教處于守勢,力量差距明顯。要想迫使雙方罷手,那就得靠真功夫了。張雍杰理性分析,自己確實沒有必要管這事。

    就算把這事情成功擺平了,雙方也不會高興。因為他們都覺得自己會勝利,誰阻止這事,就是和他們過意不去。兩面都不討好。

    萬一自己沒有把這事擺平,甚至出師未捷身先死,將自己埋骨于燕云地帶。也不會留下什么好的名聲,將來大家茶余飯后閑談,還會嘲笑自己托大,不自量力等等。

    所以從理性角度分析,自己真的是腦殼有包,偏偏要來管這破事。

    但說要走,張雍杰卻萬難邁開腳步。張雍杰無奈的笑了笑,他終于完全明白這種感受了,他也終于能夠體會到大明白大俠的心情了。

    之所以要管這事,是因為自己不愿意看到后果,與名,與利毫無關系。僅僅是因為不愿意看到后果,因此才要管這事。

    也許全天下,只有大明白大俠,才能理解自己此刻的感受吧。因為不愿意看到不想看到的畫面,才出手。而那些名利都成了浮云,變得一文不值了。

    張雍杰暗下決心,自言自語道:“好吧,只要我張雍杰還活著,那就一定不能讓大戰爆發。”

    張雍杰運起內力,朝著明陽宮宮門喊道:“青龍會張雍杰,有事前來拜會李軍師。”

    沙通天冷笑兩聲,方才回應道:“敝教此刻處于戰時狀態,恕不接待貴賓。張少俠,沒有用的,老夫勸你趁早離去,否則明日大戰一開,這箭雨可不長眼睛。”

    沙通天油鹽不進,硬是不放自己上山。張雍杰尋思,當此關頭,只能賭一把,硬闖明陽宮了。

    想到這里,張雍杰當即施展‘幻隱兩千’的功夫,朝著圍山右臂一陣狂奔。欲要尋得一處闖宮的絕佳地段,強行闖入明陽宮內。

    只聽得山上明陽宮內不斷有鐘聲響起,示意警戒。又有不少人喝道:“軍師傳令,無論如何要拒敵于宮門之外。”

    明陽宮四周守衛宮墻的弟子,紛紛打起精神,注意張雍杰的動向。

    無論張雍杰從哪段宮墻進行突破,均以最快的速度升起火流星,召喚集結在遼宗殿附近的仙教高手,將張雍杰進行圍殲。

    張雍杰奔跑一陣,跑到左后方地段,忽然有一塊小石頭,從對面宮墻處打來。

    但張雍杰并未多想這意味著什么,待張雍杰圍著明陽宮跑完一圈之后,方才覺得很奇怪。

    為何環繞明陽宮一圈,只有左后方地段有人扔小石頭。而其他地方沒有人扔呢?

    張雍杰想起李宏達師弟此刻仍然潛伏在天海仙教,難道是李宏達師弟故意提示自己,應該從那處地方進行突破?他在那頭宮墻接應?

    張雍杰覺得自己的想法雖然有點異想天開,但也不是不可能。再說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只有那處地段不同尋常,在這種情況下,無論如何也要試一試。

    張雍杰又向前看了一下這條圍繞著明陽宮的深溝,上次自己在明陽宮踩垮一間房屋的時候,曾經向下看過這條深溝,當時覺得很深。

    此刻已然到了午夜,那深溝顯得更是深不見底。準確的說是根本看不清楚深溝的情況。

    張雍杰似乎找到了辦法,自己站在平地上,均難以看清楚深溝下面的情況,更何況更高的宮墻?想必上面的人就更加看不清楚了。

    如果自己潛伏在這深溝之下,那宮墻上的守衛人員,即便視力極佳,也休想找準自己的位置,自己偷偷潛伏到方才那左后角,突然串上,定然能夠打一個措手不及,如此一來,自己闖入明陽宮的把握更大。

    但是,誰又知道深溝下面是什么?誰又敢貿然跳下?說不定這一跳,一切都結束了。

    但是張雍杰想起明日大戰爆發的慘狀,已然下了決心要阻止這才火拼,下了決心要從李靈手中取回‘金龍密鑰’,這本來做的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此刻又何須惜命?

    張雍杰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只見他縱身一跳,當即跳入深溝當中。

    明陽宮上面的人傳來一陣驚呼,有人心想,難道這姓張的小子,有什么想不通的嗎?竟然跳溝自殺?當即有人報信道:“張少俠跳溝自殺了。”

    很快,這一條消息便傳遍了整個明陽宮,傳的沸沸揚揚,他們已經確信張少俠自殺了。

    因為在天海仙教本部教眾看來,跳入這條護山溝,無疑是自掘墳墓,這條溝是什么溝,那是青蛇聚集地,又稱萬龍溝。

    往常有些仙教子弟違反教規,均會被扔下這萬龍溝,受萬龍撕咬,尸骨無存。跳入這道溝里,豈有生還的可能?這姓張的小子,不了解行情,稀里糊涂的跳進去,那簡直是找死。

    但張雍杰眼下還沒有死,因為他本來就沒有計劃落入溝底。他的目的僅僅是為了讓宮墻上面的人看不見自己而已,所以此刻正攀沿在半溝峭壁的縫隙中。

    但張雍杰此刻也不知道溝底是什么情況,也不知道溝底有青蛇。如果他知道溝底是青蛇聚集地,也許他還會害怕呢。

    但是此刻張雍杰就跟沒事人一樣,心態穩如狗。只見他小心翼翼的向左后方移動,欲要到達方才被扔石子的地方。

    這時候宮墻上,突然響起一陣笛聲。這笛聲附上了內力,距離雖然遠,但是傳到張雍杰耳朵里,仍然聽的清清楚楚。

    張雍杰想起當日自己和史云山藏在遼宗殿后面的時候,青銅道人曾經吹過這種笛子,逼迫自己和史云山現身,知道這是青銅道人在召喚青蛇。

    這青銅狗道士召喚青蛇干嘛?就算張雍杰再笨,也知道這是在攻擊自己。更何況張雍杰還是天性聰明的人,當下呆在原地,觀察周圍環境,一有不對便立即上竄到平地上。

    張雍杰心想當日在遼宗殿,自己身穿天海仙教服飾,身上必然有某種藥物,使得那青蛇并不攻擊自己。

    但這都過了一個多月了,衣服都換了幾套了,這時候想必身上已經沒有躲避青蛇的藥物。這青銅狗道士此刻召喚青蛇,對自己當真還是個威脅。

    又在此時,另一只笛聲響起,音律與那先前那笛子不一樣,好像在吹奏另一支曲子。后一只笛聲響起之時,先前那一只笛聲更加嘹亮,意圖蓋過后一只笛聲。

    但不管先前那笛聲如何高亢嘹亮,那后一只笛聲卻始終穩如泰山,不與之爭鋒,只顧自己吹奏。

    片刻過后,后一只笛聲一曲已畢,當即停止吹奏。先一只笛聲卻仍然繼續吹奏。但堅持吹奏片刻,也便停了。

    張雍杰靜止在原地,但覺周圍無任何變化,他搞不清楚這是怎么一回事,先前以為青銅狗道士又在召喚青蛇了,但等了半天也沒有察覺到半條青蛇向自己靠近啊?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這妖教眾人,在這種時刻,還有心情吹曲子,抒發心中郁結?

    其實先一只笛聲,確然是青銅道人發出的,意在指揮萬龍溝溝底的青蛇攻擊張雍杰。但是后一只笛子所吹奏的曲子,卻是阻止青蛇攻擊的命令。

    天海仙教一共有兩套四支曲子,來操控青蛇的行為。普通教眾一套兩只,分別代表進攻和撤退。而另一套兩只曲子,卻只掌握在天海仙教列代教主手中。

    教主手中命令信號,顯然對青蛇更為有效。青銅道人并不是不知道這情況,只不過他想通過加附內力,提高音量的方式蓋過蕭教主的吹奏。

    但萬龍溝并未傳來慘叫,青銅道人覺得這也是無用功,方才停止吹奏。

    讓青銅道人,黑鐵和尚,紹七等人吃驚的是,方才蕭燕教主吹奏的曲子,能夠清楚的聽到內力加附的聲音。

    雖然蕭燕教主吹奏的曲子,音量不高,但卻能穿透青銅道人的笛聲,直達萬龍溝。這足以說明蕭燕教主的內力還不弱。

    在他們的意識中,這教主蕭燕,只是一個小女孩,從來沒有學習過什么武學。蕭燕教主何時又學習了高深的內力?會是誰教她的呢?

    如果蕭燕教主會武功,擁有比較深厚的內力,那必然是她離開明陽宮的那兩三年時間,在外面碰見了什么機遇。

    這事讓紹七,青銅道人,黑鐵和尚等人大感意外。但此刻仙教內部并無爭端,蕭燕教主擁有武功,也不見得是壞事,所以他們此刻的心態甚為怪異,又欣喜,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張雍杰哪里知道這些事情,此刻還在一步一步的向左后方那個位置靠近。

    但夜色的環境,萬龍溝中幾乎可以用伸手不見五指來形容,所以張雍杰行進的異常緩慢。

    張雍杰此刻并不著急,因為時間還比較充足。不知過了多久,張雍杰只覺溝對岸有人發出微弱的聲音,像是在提醒自己注意一樣。

    張雍杰凝神聚氣,仔細聽著溝對岸的聲音,只聽見蕭燕輕聲喊道:“張兄。”

    張雍杰心中一喜,悄悄回應道:“是蕭燕妹妹么?”

    那邊正是蕭燕,只聽見蕭燕悄聲道:“張兄,你聽著我的聲音,找準位置,跳過來,我接著你。”

    蕭燕話還沒有說完,張雍杰已然縱身一躍,跳到蕭燕身邊,并迅速在峭壁上,找到借力的凹凸點,穩住身形。

    蕭燕笑道:“張兄,咱們又見面了,這一月余,你過的還好吧。”

    張雍杰想起上月在草原上,自己主動離開蕭燕妹子,實際上是在打蕭燕妹妹的臉,當下有些不好意思,尷尬道:“還好。”

    蕭燕從身上拿出兩把匕首遞給張雍杰,示意張雍杰用匕首插在峭壁上,如此交替前進。而蕭燕自己也是如此在這峭壁上移動。

    只聽蕭燕說道:“張兄,這里可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先跟我來。”

    張雍杰依言而行,僅僅跟隨在蕭燕身后。兩人繞到明陽宮正后方,那里出現了一道縫隙,蕭燕跨步躍入那縫隙之中,回頭道:“張兄,這口子只能容一個人通過,你可得跟緊了。”

    張雍杰心想又是秘道,千島有秘道,李家有秘道,這天海仙教也有秘道,看來這秘道是江湖門派的標配啊,以防有措手不及的情況發生,多一條退路。

    秘道口子當然很小,而且還拐了兩道灣,方才來到一處密室。

    密室里有燈火,有一張簡單的小桌子,但連凳子都沒有。

    蕭燕仍然是一襲白衣,腰間還插了一根青色的玉笛。只不過白衣被泥土所污,看起來有點臟。不但衣服有點臟,甚至連臉龐都有些泥土。

    張雍杰伸出手掌,想替蕭燕擦拭臉龐的污跡,但轉念想到那日已然和蕭燕妹妹說清楚了,自己怎么可以再做這種曖昧的舉動?

    想到這里,張雍杰又將伸出去的手,撤了回來。蕭燕當然知道張雍杰的意思,微微一笑,自己擦拭了一下臉龐,抱著抄手,問道:“張兄,他們都說你此次前來是要逼靈兒妹妹交出那‘金龍密鑰’,對嗎?”

    張雍杰心想自己在那太原大吵大鬧,有青龍會這一邪惡的組織存在,這世界上那又有不透風的墻,消息定然傳播的很快。

    瞞是瞞不住的,更何況,張雍杰根本就不愿意瞞著蕭燕妹子。張雍杰點頭道:“確實是這樣的。”

    蕭燕問道:“那‘金龍密鑰’到底是什么東西?里面又有什么秘密?”

    張雍杰納悶道:“李靈沒有告訴你嗎?”但張雍杰又覺得自己這話問的太笨了。

    首先這李靈可不是簡單的人物,她勢必把蕭燕這個教主也當的是一個擺設而已。

    其次這‘金龍密鑰’事關朝廷機密,胡部堂大人只向李延津,李靈,史云山三個人透露,這事情非常重大,想來這三個人也不敢隨便透露機密。

    在這種情況下,李靈又怎么可能將‘金龍密鑰’的秘密告訴蕭燕妹子呢?

    蕭燕只是笑笑,并不回答。張雍杰說道:“這‘金龍密鑰’確實非常重要,準確的說就連這名字,都應該是高度機密的事情。”

    蕭燕問道:“那到底如何重要了?”

    張雍杰卻感到非常為難,這事關朝廷機密,自己都不應該知道,只不過是在無意之間聽汪直他們說起,自己才偷聽到信息,此刻又怎么能夠告訴蕭燕妹子?

    但蕭燕妹子與自己相識以來,都是坦坦蕩蕩的,又與自己甚有交情,自己怎可對她有所隱瞞?難道自己連蕭燕都不能信任?

    張雍杰撒謊道:“總之這‘金龍密鑰’卻是非常重要,這是浙直總督兼江蘇巡撫胡部堂大人告訴我的,但他只告訴了我這東西很重要,但并沒有告訴我到底是什么。”

    蕭燕當下也不追問,卻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張雍杰又道:“想來李家丟失了‘金龍密鑰’,朝廷震怒,李家可就倒霉了。所以那史云山才像瘋了一樣,糾集人馬,圍攻明陽宮。他必須要取回‘金龍密鑰’,因為他也沒有退路,甚至也許整個李家都沒有退路。”

    蕭燕若有所思,張雍杰繼續道:“我真的不忍心看到明日大戰一開的慘狀,所以我無論如何要從李靈手上拿走‘金龍密鑰’,以此來逼迫史云山撤走人馬,達到息事寧人的效果。”

    蕭燕嘆道:“張兄你可真是太傻了,要是稍有不慎,你可能就要埋骨于此,再也無法去渝州找唐妍姐姐或者是唐妍妹妹了。”

    蕭燕此刻還不知道自己與唐妍誰大誰小,所以稱呼唐妍為姐姐或者妹妹。

    張雍杰見蕭燕提起唐妍,心中五味陳雜,一來確實沒有考慮到自己離世之后,唐妍的感受。二來蕭燕是自己一見鐘情的姑娘,從她口中說出自己的初戀,自己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

    張雍杰長嘆一聲,說道:“那又有什么辦法呢?我晚上做惡夢,一想到戰火紛飛,流血漂櫓的慘狀,心中便著急。所以我一定要盡最大努力,阻止這才血戰。雖然很大可能于事無補,但盡力而為吧。”

    張雍杰想了想,當即堅定道:“不,不應該說是盡力而為,而應該說竭盡全力。”

    盡力而為和竭盡全力,這兩個詞語的差別當然很大,蕭燕當然也能從中聽出張雍杰的堅定。

    蕭燕沉默片刻,說道:“好,張兄,我現在帶你去見靈兒妹妹。但你一定要好好說話,切莫激動。”

    蕭燕妹子帶自己見找李靈?這事張雍杰之前根本就沒有想過。

    那到不是說他認為蕭燕妹子不肯,而是他認為這蕭燕妹子的教主身份,完全是個擺設,她是萬萬不可能知道此刻李靈所在的位置。

    張雍杰本來覺得進入了明陽宮后,勢必又要經過一番折騰,才可能艱難的找到李靈所在的位置。

    但此刻蕭燕言明要帶自己去見李靈,難度瞬間降低了不少,張雍杰頓時激動萬分,當真有一種撥開云霧見青天的感覺。

    張雍杰終于笑了,這些時日一直處于神級高度緊張狀態,愁眉苦臉的。此刻聽到這樣的消息,怎么不值得開心一下?但似乎張雍杰笑的太早了。

    李靈此刻所在的位置,是秘道中的方另一間很大的密室。張雍杰拐了十幾道彎,早已無法辨別東南西北,只覺得很是壓抑,仿佛穿梭在一間巨大的古墓里面。

    密室中央,擺著一張大桌子,上面放滿了小地圖。而一方碩大的地圖,掛在一面墻上,李靈此刻正坐在高架梯子上,腰間別著她那‘高配版’繡春刀,手中拿著一方指揮棒,正在查看地圖。

    密室內部站了四五位傳令教徒,隨時等待李靈的命令發出。而這些傳令教徒來來回回,顯然密室內部四五之數,是出于平衡狀態的四五位,并不是固定的傳令人員。

    地圖很簡單,正是明陽宮方圓十里的地形圖。上面用紅色的畫筆,被李靈標注的密密麻麻。有甲組,乙組等等若干支小分隊。

    而紅筆清楚標志著他們的位置,人數,以及戰斗力等等信息。

    門口望去,李靈就像是一位征戰沙場的將軍,正在對戰局進行運籌帷幄,排兵布陣。

    望著周邊的環境,這密室還處于明陽宮地下若干丈,張雍杰尋思,若不是蕭燕妹妹帶路,自己就是把明陽宮所有房屋統統推倒,也決計找不到李靈的位置。

    蕭燕咳嗽了一聲,還在聚精會神查看地圖的李靈方才回過神來。見到張雍杰,李靈走下了座梯,手一拉,便用黑色的簾子,將地圖遮蓋。

    張雍杰想起蕭燕妹子告誡自己要好好說話,切莫激動,當即笑了笑,拱手道:“李軍師,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李靈手一揮,遣散了旁邊四五位傳令教徒,示意他們到門外等候指令。

    李靈淡淡道:“托福,一切安好。”

    李靈來到桌子前,將那一疊小地圖翻過面來,意在不讓張雍杰瞧見上面的內容。

    一切準備完畢,李靈方才正眼看著張雍杰,說道:“張少俠三番五次求見本座,到底所謂何事?”

    張雍杰的來意,李靈怎么可能不知道?這李靈又在故意裝怪,張雍杰感到一陣不愉快,雖然他強忍怒氣,但還是忍不住說道:“這‘本座’一詞,本來是一些德高望重的道士自稱。”

    張雍杰這話本是在諷刺李靈,諷刺她亂用謙稱。但張雍杰一再告誡自己,此次交涉,一定要注意措辭,以免又像上次在風坡大院,一言不合,惹得李大小姐不痛快。

    所以‘不知何時,李大小姐出家做了道姑。’這句話張雍杰便強行忍住了。

    張雍杰頓了頓,又說道:“那日在長安,月光下,李大小姐在城墻上翩然起舞,是多么的活波歡快。你我年齡相仿,不知你為何總是要穿上冷酷的服裝,裝著很成熟的模樣。不肯坦誠相待?”

    李靈冷笑一聲,說道:“窺探他人隱私,豈配稱‘少俠’二字?本大小姐平日里什么模樣,為何要在你面前展示?你我是什么關系?情侶關系?還是血緣關系?”

    張雍杰知道自己和李靈當然不可能是情侶關系,也更不可能是血緣關系。李靈所言,自己當然無法反駁。

    如果不是情侶關系,自己確實沒有資格要求李靈在自己面前展示生活中的一面。

    張雍杰自知失言,想到此次來見李靈的主要任務,當即直入主題,說道:“李大小姐,咱們談正事。眼下大戰一觸即發,而問題的關鍵就在于這‘金龍密鑰’。我已向史云山承諾,替他取回這‘金龍密鑰’。”

    李靈盯著張雍杰,良久,方才說道:“這史云山又給了你什么好處,竟讓你替他辦事?”

    李靈頓了頓,又說道:“他能給的,我這里給雙份,而且我不像他那樣苛刻,不需要張少俠為我辦事,我只需張少俠保持中立即可。”

    張雍杰搖頭道:“李大小姐誤會了,我張雍杰沒有替任何人辦事。”

    李靈皺眉,說道:“那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張雍杰道:“我只需取回‘金龍密鑰’,以此逼史云山撤退,從而阻止大戰爆發。”

    李靈啞然失笑,說道:“現在史云山已經擺開陣勢,猶如利箭在弦,豈是你三言兩語便能打發的?更何況這‘金龍密鑰’重要之極,而且事關朝廷。是絕對不可能交于你手的。”

    張雍杰已然感到一陣不快,但他仍然未失去最后的耐心。強忍怒氣,說道:“如果我拿到‘金龍密鑰’,交還與史云山,他仍然不肯撤退,那我一定立即將他挫骨揚灰。”

    李靈冷笑兩聲,說道:“史云山絕不可能單獨見你,必定隨從如云,如此挫骨揚灰,那必然就是同歸于盡了?”

    張雍杰傲然道:“當然。”

    說完這句話,張雍杰神色便的嚴肅起來,眼里突然充滿殺氣,接著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以下言語:“如果你不給,那么咱們在此地便是同歸于盡了。”

    李靈大吸一口涼氣,冷冷的盯住張雍杰,說道:“你在威脅我?”

    張雍杰并不否認,并且直言道:“你可以這么理解,但我說到,就一定要做到。”

    蕭燕在一旁本來靜靜的聽著他二人的言語,這時候忍不住插嘴道:“張兄,你別沖動,有話好好說。”

    張雍杰回頭看著蕭燕,沮喪道:“蕭燕妹妹,沒有辦法了。若論心計策略,我斗不過這妮子,只好來硬的了,我不管她是怎么想,反正我就是這么想的,絕無更改。”

    張雍杰又回頭瞧著李靈,認真說道:“我不管你要說什么,也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也許現在你的心里,正在想如何讓我改變主意。或者用什么光明偉大正義的理由,使我放棄這個想法,但是我告訴你,都沒有用,今天我說到做到,要論頭鐵,咱們就好好比比。”

    李靈負手而立,畢竟張雍杰親口承認,論心計策略,甘拜下風,這讓李靈多多少少有些得意。

    李靈正想要說些什么,但覺感受到張雍杰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殺意。而這種殺意,連旁邊的蕭燕也感受到了。很顯然,張雍杰不再想聽任何一個字,只要‘金龍密鑰’。

    這種時候,顯然沒有道理可講了,那就跟‘搶劫’是一個性質,任何話語都顯得蒼白,徒勞無功。任何人也看的出來,此刻是到了該交出‘金龍密鑰’的時候了。

    但李靈似乎并不這樣認為,只見她從靴子中取出一把匕首,扔到桌上,示意張雍杰動手。

    難道李靈寧死也不肯交出‘金龍密鑰’?這不安套路出牌,讓張雍杰也感到一臉茫然。他萬萬沒有想到,李靈在這關頭,竟然主動掏出匕首,自愿赴死。

    張雍杰一時之間愣在當場,李靈卻輕蔑的哼了一聲,拿起桌上的匕首,狠狠的朝自己小腹一刺,頓時飆出血漬,侵入她那黑色的衣服當中。

    李靈雖然很痛苦,但她強忍疼痛,吃力的說道:“你永遠無法找到‘金龍密鑰’,說好的同歸于盡,我先走一步,在前面等你,你切莫膽小,不敢來。”

    說完李靈一陣吃力的笑聲發出,笑聲中聽起來,面部表情看起來,充滿了對張雍杰的輕蔑。

    李靈的這一舉動,似乎激怒了張雍杰。只見張雍杰像瘋了一樣,呼喊道:“刺入腹中,不一定會死,讓我來送你一程。你放心,今天我舍命陪君子,咱們共赴黃泉路。”

    說完張雍杰舉起早已運滿內力的手掌,朝那李靈的天靈蓋拍去。

    而在這一剎那,旁邊的蕭燕,已然被他們兩人的舉動給嚇傻了,呆呆的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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