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煙眸色一動，將焦灼的情緒刻意收斂了一些，轉而目光里多了幾分明顯的訝異與疑問。
“你……是說真的嗎？”
沈江霧低聲回：“嗯，真的。”
少女抬眸瞧了他半天，見他面色如常，這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不似方才那樣緊繃焦躁，她手有些無力地攤在沈江霧的掌中，輕咬著唇低語。
“那就好，那就好。”她面色稍稍緩和，眼尾的紅色更深了一分。
“沈教授！你剛剛嚇死我了！”
少女聲線軟糯，嬌嬌軟軟。可話雖是這么說，但他卻沒聽出半分責怪之意。
沈江霧露出些許愧疚之色：“抱歉，讓你擔心了。”
少女語調微揚，朝他傲嬌地“哼”了一聲，隨即反握住他的手，湊得更近了一些，漂亮的貓瞳里劃過一絲狡黠。
“那這次，我就原諒你了吧。”
他視線劃過少女昳麗的面容，喉結微動，臉上閃過一絲笑意，朝少女道了聲“多謝”。
二人似乎都沒再糾結這個插曲，畫室近在咫尺，寧煙帶著沈江霧走了沒一會兒就到了。
她這間畫室原主當時選址偏僻，但好在清靜不受人打擾，面積也足夠大。
一共分了上下兩層，樓上家具還算齊全，樓下則是創作區域。
“沈教授，你把畫架放這里就可以了。”
寧煙勾了勾唇角，“謝謝你呀，幫我拿了一路。”
“不客氣，應該的。”
沈江霧將架子擺放到窗邊，他余光在角落里的一張躺椅停留了幾秒，這才抬眸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
一樓區域不小，入目可及之處全是未完成的畫作，這些畫三三兩兩，一些被夾在畫板上，還有一些被揉成團丟在地上。
無一不彰顯著這間屋子主人創作時的煩躁與不安。
寧煙轉身倒了杯水，走到男人身邊將水遞給他，臉上有些不太好意思。
“那個，最近確實狀態不怎么好，還沒來得及收拾……”
“很真實。”
沈江霧話里帶著笑意，他接過少女遞過來的水杯，余光注意到不遠處的一幅畫，眸色微暗。
那是一幅還未完成的畫，畫里是廢舊而古老的城堡，斷壁殘垣雜草叢生，只有一只看起來傷痕累累的黑貓蹲在墻頭上，怎么看怎么詭異。
整體基調暗沉灰蒙，一眼看過去就讓人感到濃厚的陰郁與壓抑。
寧煙順著男人的視線望過去，清亮的眸底閃爍，唇角愉悅地勾了抹弧度。
沈江霧似乎對這幅畫很感興趣，他走到畫前，沉著那雙冷靜幽暗的雙眸，視線一寸一寸掃過這幅畫的每一個角落與細節。
他臉上并無多余的表情，只是鏡片底下隱藏著的無盡寒意，與那只握著水杯用力到泛白的指腹暴露了他此刻的心境。
——這幅畫里的場景，與他記憶中的畫面高度重合，幾乎一模一樣。
那些并不美好的記憶浮上心頭，連帶著冷峻的下顎線條都泛起凜冽的殺意。
良久，他神情一如既往，只是話里多了些意味深長。
“你這幅畫……很特別。”
寧煙靠到他身邊，歪著頭欣賞了一眼這幅為他量身定制的畫，這才笑著開口。
“這個呀。”少女似乎是在回憶，頗有些感慨的意味。
“是照著我之前夢里的場景畫的，只是醒來后好多地方都記不太清了，這也才完成了一半。”
沈江霧放下那杯水，修長的手指撫上畫，每經過一處，眼眸深處情緒便更深一分，陰郁翻涌低聲呢喃。
“夢里嗎。”
“對呀，沈教授是喜歡這幅畫嘛？”少女的笑意明艷又燦爛，與這幅畫的基調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她紅唇輕啟，下一秒清脆嬌軟的嗓音回蕩在他耳畔。
“要是你喜歡，等我把它畫完就送給你啦。”
沈江霧回過神，深深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眸底神色一變，多了些不易察覺的探究。
“可以嗎？我覺得現在這幅就很好。”
少女有些驚訝：“可是它還沒完成……”
“沒關系的，”沈江霧勾了勾唇，眼睫落下一層陰翳。
“現在這樣，我就很喜歡。”
少女看上去有些不解，但還是歡喜地點了點頭，對他笑意明媚。
“那好吧，既然你喜歡的話，我等下找畫框給你裝起來。”
“那真是麻煩了。”沈江霧低笑，某些看不見的審視與探究呼之欲出。
寧煙去樓上找畫框去了，沈江霧沉著臉色，盯著那畫仔細看了又看，終于還是撇開目光。
少女的說辭不像是假的，這是這么荒謬的巧合，讓他此刻有些不太確定。
在事情未得到求證之前，他斷不會輕易下結論，而今天，似乎就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抬手重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將洶涌的情緒掩藏在心底，再抬眸時卻注意到角落里藏著的一只紙箱。
從溢出的空隙里看過去，里面放著的應該是畫稿，若是普通的畫稿大可不必存放的如此隱蔽。
只是還未等沈江霧打開，寧煙便拿著畫框下了樓，在看見男人的動作時，眉頭微挑。
“沈教授！”
少女匆匆小跑到他面前，尷尬地瞥了一眼面前的紙箱，臉上浮出幾絲不太自然的紅暈。
“這里面都是我平時練習時的畫稿啦，沒什么好看的。”她一邊把箱子往里推，一邊慌亂地解釋。
“沈教授我把畫框拿過來了，我這就幫你把畫裝起來。”
少女手忙腳亂地將紙箱推回原處，一邊拉著沈江霧到畫板前給他拿畫。
她這幅反應在沈江霧眼中莫過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他饒有興趣地看著少女慌亂的動作，心中那股莫名的異樣變得更加強烈了。
男人唇角的笑意一僵。
不能再等了，就今天，他必須采取下一步行動。
寧煙仔細將畫框好，又細心地在畫框外包上一層厚厚的海綿紙，才要將畫裝進袋子里，就聽見男人溫潤關切的話語。
“既然今天來都來了，你不介意的話，等下我們可以試一下治療方案。”
沈江霧推了推眼鏡，頗有耐性地在等寧煙的回復。
少女顯然還不曾準備好，她環視了一圈室內的場景，抿了抿唇，似乎是在緊張。
“就在畫室里嗎？”她驚詫地問，“但是我這邊好像什么也沒有，一般治療是不是要找個什么像樣點的地方？”
沈江霧被她這話逗笑了，“也不必那么苛刻，一般在熟悉的環境里，更能有效果。”
“這…這樣的嗎？”
“不用緊張，過程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可以隨時反饋給我。”
男人聲音低沉悅耳，他眸色溫柔，如同惡魔低語悄然引誘著面前的少女。
“那，好吧。”少女深吸了一口氣，看向沈江霧的目光里充滿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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