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時鴉雀無聲，任誰都聽出了寧煙話中的不滿。
扶離垂下眼睫，掩蓋住眸底的暗淡，“公主是嫌棄我嗎？”
不等寧煙反應，他便自顧自地又接著道：“也是，像我種身份的人，公主嫌棄是應該的，能有幸被公主帶走，我就已經很感激了，千不該萬不該還奢望著能在您身邊伺候。”
他明明看上去和平常一樣，但這話說的語調哀轉，似乎寧煙就是個薄情的負心漢。
寧煙真的受是夠了。
扶離他到底在哪兒學的這些茶言茶語！關鍵是她完全抵擋不住！
“本宮倒也不是這個意思。”她掩飾性的咳了幾聲，便見少年動作迅速的端起茶盞遞到她唇邊，一手溫柔的拍著她的后背。
要多殷勤就有多殷勤。
關鍵是對著這樣一張臉，她是真發不出火來，給寧煙整的都不好意思咳嗽了。
“就這么想在本宮身邊伺候？”她不急不徐地看了他一眼，眸子里看不出情緒。
扶離神色微閃，輕輕勾了勾唇角，“是。”
“行。”寧煙答應的很干脆，睨著那雙清冷卻多情的眸子，將扶離從頭到腳輕蔑的瞧了一遍，一字一句語氣玩味。
“那你便好好留在本宮身邊，貼、身、侍、奉。”
最后那四個字她咬的尤其重，少年在她說完這句話后明顯的顫了顫，低頭行禮的時候，卻無人瞧見他嘴角惡劣的笑意。
寧煙放完狠話便開始想方設法刁難扶離。
先是用膳期間專挑一些難吃的飯菜讓他“試毒”，欣賞著他眉頭緊蹙卻還是咬牙吞下去的樣子。
再到后來她嫌這屋子里不夠涼快，讓扶離去冰窖取了好些冰回來后又說冷，不得不又把這些冰撤了回去。
知道寧煙在故意捉弄他，扶離也不戳穿，任憑著她對自己呼來喝去，隨意差遣。
直到夜幕降臨。
殿內燭火搖曳通明之時，寧煙輕輕打了個哈欠，端坐在椅子上的姿勢稍稍松散了一些，顯得有些慵懶。
“公主可是累了？奴婢扶您去休息吧？”
華姑姑說著便緩緩靠近，寧煙借力起身，拖著軟綿綿的身子被帶著往寢宮的方向走。
這副身體素質太差了，她今日什么也沒做，就在這屋子里摸了一下午的魚，這會兒居然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
迷迷糊糊中又打了個哈欠，眼眶中生理性的被蒙上一層霧，朦朦朧朧中瞧見拐角處站著個清雋的身影。
正是扶離。
寧煙嚇了一跳，連哈欠都被憋了回去。
“你這么晚不睡覺來干什么？”
扶離眼睫輕顫，“我來服侍公主就寢。”
寧煙：……
“公主莫不是忘了？白日里您曾說過的。”扶離又接著道，“公主說過要我貼身侍奉的。”
華姑姑吃了一驚，低聲呵斥道。
“扶離世子這說的是什么話，男女授受不親，公主就寢怎能由你一個男子服侍？”
她正想要再說些什么，卻被身旁的少女給打斷了。
“無妨。”
寧煙淡淡撩開眼皮，“你愿意侍奉就進來吧，華姑姑，你們在外守著就好，這里有扶離就行。”
華姑姑很是為難，“公主……這，這不符合規矩啊！”
面色無波，視線掠過華姑姑的臉，少女的嗓音淡漠卻凌厲：
“這流光殿，本宮便是規矩。”
華姑姑瑟縮了一下，沒敢再說些什么。
“還不進來，是等著讓本宮請你嗎？”
扶離聽見寧煙的催促，嘴角上揚起一抹弧度，“這就來。”
跟著少女進了寢宮。
幾名小宮女正在鋪床，另外一名手里端著碗藥，見寧煙過來，輕輕走上前去。
“公主，該喝藥了。”
寧煙看著那碗黑黢黢的藥，記憶里全是把人舌頭苦掉的味道，一時間頭皮發麻。
“放那兒吧，本宮等會兒喝。”
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就是她根本不喝。
小宮女有些遲疑，正要將這碗藥放在桌上，轉身卻對上一張極為俊美的臉。
“給我吧，我來。”
聲線低沉悅耳，小宮女臉頰微微有些燙，將手里的藥碗放在扶離手中，又偷偷摸摸瞄了他好幾眼，這才出去。
寧煙注意到這邊剛剛發生的一切，不輕不重的嗤了一聲。
“扶離世子當真好手段，不過只是一眼，便將我宮里人的魂都勾了去。”
扶離端著藥碗，聽出來她話里的諷刺卻也不在意，反而模樣乖順，輕輕靠到寧煙身邊，眸間一片晦澀。
“那，公主也是如此嗎？”
“本宮？”
寧煙挑了下眉，似乎是被他這話逗笑了，唇角輕彎。
“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扶離的目光一寸一寸暗下去，他繞有興趣的打量著身前的少女，在周圍搖曳燭火的映照下，平日里那蒼白無血色的臉都顯得過分柔和起來。
她低低妖嬈的笑著，便像是一朵盛開著的玫瑰，花期短暫卻熱烈絢爛。
可笑著笑著，眼前少女神色一變，一只手猛然扣住扶離的脖頸，將他壓在墻上。
扶離沒料到她會有此番動作，還未來得及反應，鼻尖便全然縈繞著藥味的冷香。
手里一個不穩，那只藥碗便滑了出去，“啪嗒——”一聲，湯藥迸濺了滿地。
“公主！發生何事了！”
“沒事吧，公主！”
華姑姑與幾名宮女一直守在外間，聽見寢宮內的響動，紛紛有些擔憂。
正要進去查看，便聽得一聲平靜無波的命令。
“本宮無事，沒有本宮的吩咐，誰也不許進來！”
華姑姑與其他幾名宮女面面相覷，在外間躊躇了許久，還是沒敢違抗公主的命令。
殿內的氣氛有些詭異。
扶離仰頭靠在墻上，脖頸處一只纖細的手正用力收緊。
少女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像是沒有骨頭似的柔柔弱弱，隔著夏天極薄的衣裳，輕易便能察覺到對方傳來的體溫。
“公主這是何意？”
扶離鳳眸瞇了瞇，感受了一下脖子上的力量，眸底劃過一絲輕微的不屑。
力氣居然這樣小……
“扶離，今日外面人多，本宮不好多言。”少女靠在他耳畔，嗓音柔柔弱弱，說兩句還帶著輕微的喘氣兒聲，異常艱難。
可話中的狠厲卻毫不遜色。
“給本宮收起你那些不該有的心思，既然進了流光殿，這該做什么該說什么，想必不用本宮來教。”
“再敢讓本宮發現你挑撥本宮與幾位皇兄之間的感情，本宮不介意直接將你的骨灰送去祈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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