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你怎么···”伊嘉莉看了一眼司機，按下了后排的按鈕，一個透明的隔音屏障升了起來，阻擋了正副駕駛和后排，這是這種出租車都會配備的一個隔音方式，可以避免司機聽到乘客的聊天內容。
然后她繼續問道，“你怎么不直接把那個視頻給記者看？”
“你覺得，”何奧看了她一眼，“艾倫為什么沒有把視頻直接發給你？”
“啊？”
伊嘉莉一愣。
何奧的問題一針見血，現在人人都有智能手環，發送音視頻也可以直接借助無線網絡。
那個儲存芯片是錄像機的儲存芯片，現在的錄像機都支持聯網一鍵保存，即使沒有保存，艾倫在去圖書館的路上，也能很容易買到讀卡器把芯片里的視頻讀取出來。
艾倫當時完全可以把視頻通過手環或者平板直接通過網絡發給她，為什么繞要這么大一圈把儲存芯片夾在圖書館的書里？
如果不是何奧，她估計要花好長一段時間才能發現夾在封面里的儲存芯片。
為什么不使用更加方便的網絡呢？
除非根本使用不了！
為晨曦市提供通訊和聊天軟件服務的是聯邦最強的通訊公司特利森通訊集團，它旗下的‘飛鳥’是晨曦市使用人數最多的社交聊天軟件。
伊嘉莉和艾倫溝通也使用的是‘飛鳥’。
作為一名接觸過各種案例的律師，伊嘉莉很清楚飛鳥的問題。
飛鳥發送的信息事實上并不是一對一實時送達的，這些信息會經過特利森通訊集團在本地設置的服務器，服務器中強大的數據AI會對信息內容進行篩選。
在這個過程中，特利森集團會屏蔽掉一些，它不想讓人‘發送’出去的信息。
當然，在發送方頁面，這些信息還是被顯示發送成功。
只是接收方看不到這些信息。
不過特利森集團并不常用這種手段，因為這會對它的商譽造成巨大打擊。
當初艾倫一定嘗試過將視頻發送給伊嘉莉，但是最終卻發現無法發送，才不得不采用儲存芯片這種方式。
把儲存芯片放在圖書館恐怕也是折中的方法，當時艾倫恐怕就已經暴露了行蹤，在逃亡過程中，最終才會選擇將儲存芯片放在圖書館的《無畏的晨曦》里，讓伊嘉莉自己尋找。
如果能直接將信息傳到，沒有人會想要使用復雜的解謎方式。
甚至有一種可能，艾倫的行蹤就是他使用的某種屬于財團的軟件暴露的。
文特市長在任的這八年里，頒布了許多對財團有利的政策，是財團的忠實盟友。
而那些記者說到底，也是傳媒集團的人，而傳媒集團，也是財團的一部分。
伊嘉莉抬頭看向何奧，卻發現何奧的目光注視著前方，她順著何奧的視線看去，只見在出租車的駕駛座上，正放著一個漆黑的微型攝像頭。
那是出租車公司以安全為名，在出租車上安裝的攝像頭。
在保證了安全的同時，出租車公司也能注視到所有正在或者已經乘坐他們出租車的人。
“財團在注視著我們。”
蒼老冰冷的聲音突然自她的耳畔響起。
伊嘉莉身子一抖，回過神來，驀然感受到極大的恐懼。
仿佛四周都有一雙雙眼睛，無時無刻的不在注視著她。
“地下世界的一句諺語。”
何奧平靜的解釋剛剛的那句話，然后他對著司機揮揮手，按下了隔音屏障，“師傅，靠邊停一下。”
“前面有出租車臨時泊車位，我待會兒停在那里。”
司機應了一聲。
“老爺子？”
伊嘉莉有些懵。
“待會兒你去聯邦調查局，”何奧拿出那個插著半透明芯片的讀卡器，
“這個你拿著，如果有政客聯系你，你就把這個給他，我剛剛當著記者的面說了我們會去聯邦調查局，那你到聯邦調查局之前都是安全的，市長不會對你動手。”
其實何奧剛剛不直接拿出視頻，除了防備財團封鎖消息以外，也是在創造一種輿論環境。
他的所有話都沒有說絕，只是說艾倫委托他們調查父親的死因，艾倫發現了線索，艾倫聯系不上，市長能控制艾倫。
每句話都是客觀的陳述，但是聯系在一起，就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個結論：
市長和艾倫父親之死有關。
而思維快的多半在聽到話的瞬間就已經聯想到了：市長是當年異獸事件的締造者。
何奧從頭到尾沒有說任何市長和異獸相關，但是所有人都會聯想到市長和異獸相關。
財團也不是鐵板一塊，而這種虛無縹緲的猜測，管理也不嚴格，不會限制這些信息的流通。
這些記者以及圍觀的群眾會迅速把這些猜測發酵到網絡上。
陰謀論從來是人們最喜歡的話題，很快，整個晨曦市都會充斥著關于‘市長操控異獸’的話題。
在這種輿論壓力下，市長不可能讓已經說要去尋求聯邦幫助的兩人在去聯邦調查局的路上出事，甚至還要保護兩人。
因為兩人一旦出了事，所有人都會認為市長在殺人滅口，所以即使他真的想殺人滅口，也不會選擇這種自爆的方式。
而雖然最終網絡上這些事情都是捕風捉影，但是這會給所有人心里都埋下一個‘市長操控異獸’的鋪墊，等到真正決定性的證據拿出來的時候，一切都會變得順理成章，所有人都會很快接受這個成果。
當然，這個決定性的證據不能由何奧拿出來，而應該讓能夠發揮這個證據最大威力的人拿出來。
這就不是何奧的事情了。
出租車很快靠邊停下，何奧推開了車門，伊嘉莉卻拉住了他。
“老爺子，萬一···”
伊嘉莉有些遲疑的看著何奧。
之所以何奧要說去找聯邦幫助，是要表達不信任晨曦市警察局，也就是不信任市長的態度，但是聯邦真的會幫助他們嗎？
不一定。
每一個堡壘城市都有自己的軍隊和治安部門，具有極高的自主權，市長某種意義上就相當于這個城市的國王。
聯邦對于城市內部的干涉能力其實很弱，聯邦調查局也只處理荒野上的事情和跨越城市的案件。
當這個案件涉及到市長的時候，聯邦調查局不一定會參與進來。
伊嘉莉是擔心聯邦調查局不受理這件事情，事實上，市長應該也認為聯邦調查局不會受理這件事，才會讓他們從容的離開。
何奧將拐杖伸出了門外，緩緩拉下伊嘉莉的手，然后拄著拐杖站起身回過頭去，看著在車里的伊嘉莉，“安德，安德·斯蒂克維奇，也是一名聯邦調查官，”
他緩緩關上了車門，轉過身走向街道深處，“雖然黑夜很冷，但是總會有人點燃火炬。”
現在他要去完成自己的事情了。
伊嘉莉呆呆的看著那個老人的背影漸漸遠去，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她看了一眼手里的讀卡器，深吸一口氣，看向司機，“去聯邦調查局。”
何奧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消失在遠處的出租車，緩緩拿出一個插著半透明芯片讀卡器，靠在手環上。
為了以防萬一，他并沒有直接把原件給出去。
狡兔三窟。
伊嘉莉手里要給政客的，是拷貝件。
而他現在靠在手環上的，
也是拷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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