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正在車輛外圍的季坡抬起頭去，看向天空中的光輝。
那是一個赤紅色的，由無數復雜的圖案描繪出來的一個‘王冠’圖案。
致命的威壓從那圖案中發出，讓所有人心中都難免的升起了想要匍匐在他的腳下的恐懼。
仿佛在那圖案中的是天生的統治者，是大地的主宰，生命的領袖，是這地上的‘國王’。
緊接著那法陣如同水波一樣輕輕的波動起來，緩緩化作一個巨大的幻影。
那是一只豎著的巨大的眼睛，而在這眼睛周圍，是差不多模樣的一只只橫著的更小的‘眼睛’，這些小巧的眼睛一只連一只，構成一個巨大的‘星環’，圍繞在中間的巨大眼睛飛速旋轉。
這些眼睛都布滿了一條條鮮紅的血絲，眼白泛黃，最深處是褐紅色的宛如深淵一般的瞳孔。
他們轉動著，‘目光’分別注視著不同的人。
絲絲扭曲的囈語回蕩在眾人耳畔，沒有人能聽懂這囈語的語言，但是他們都聽懂了這囈語的意思。
臣服！
臣服！
向著偉大的王臣服！
砰——
在維洛拉號車頭，有一個穿著世界樹服裝的C級緩緩的跪了下去，顫抖的匍匐在地上。
巫蘭注視著天空中的巨大幻影，她一開始覺得這幻影異常的恐怖扭曲，但是漸漸的她耳畔的囈語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她突然感覺這幻影是如此的美麗，充滿了權威與力量，讓她不自覺的就想匍匐在地，傾聽這幻影的差遣。
仿佛能夠被其命令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閉眼！不要注視他！”
就在她身子即將跪倒在地上的時候，耳畔突然傳來了楊德聲音。
楊德已經出現在了她的身旁，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在這怪物幻影出現的那一剎那，強大的電磁干擾就擊穿了所有的通訊設備。
這是誰···
巫蘭一時間聽不出這個熟悉的聲音來自于誰，在她的腦海深處，只覺得現在應該遵守天空中的偉大的存在的指令，匍匐在他的身下，成為他忠誠的奴仆。
嗡——
但是就在沉淪的最后一刻，一聲洪鐘大呂一般的聲響在她的腦海深處回響，靈魂的撞擊將她沉淪的思維喚醒。
她模糊的視野再一次清晰，她回過頭去，看著身邊拉著她的人，“老楊？”
“你醒了？！”
楊德有些驚喜，然后立刻說道，“不要抬頭看，你精神力太弱了，往邊緣退。”
“我不知道，”巫蘭有些茫然，“好像有誰剛剛在最關鍵的時候，拉了我一把。”
然后她看著楊德，“那到底是什么？”
“如果我沒有猜錯，那應該是，”楊德深吸一口氣，“A級。”
“A級？”
巫蘭短暫的愣住。
她幻想過無數次A級強者應該的模樣，但是從未想過眼前的景象。
那已經不是‘超凡者’，而是純粹的，宛如神話里走出的怪物了。
“你先往南邊的原始森林，和季坡會和，之前過來的時候的撤退計劃你記住了吧？按照計劃撤退，不要猶豫。”
楊德沒有給她發呆的時間，立刻說道。
這個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天空中那個幻影吸引，反而是他們離開的最好時機。
“好。”
巫蘭也知道此刻不是感慨或者思考的時候，但是她立刻想到還在人群中的那個青年，“何奧呢？”
“我過去找他，你立刻離開。”
楊德說完就往列車深處跑去。
此刻他心中已經充滿了濃濃的不安，何奧在維洛拉號旁邊，而維洛拉號又是整場爆發的核心。
原本在車頭的兩個世界樹的C級已經有失控的跡象，整個維諾拉號周圍的C級情況都不容樂觀。
楊德不知道這個年輕的孩子能否抗住最核心的精神沖擊。
他的心被吊了起來。
——
而與此同時，靠在車廂里的何奧收回了留在巫蘭身上的‘目光’。
在超憶吞下思維之石之后，能夠看到的視野已經極廣。
巫蘭是楊德三人中最接近維洛拉號的，并且精神力最弱，所以很快就受到了天空中那個‘天使’的污染。
不過何奧早就注意到了這一點，趁著她還沒有完全被拉入污染中，快速用精神干擾擾亂那些奇怪的精神，把她從接近瘋狂的狀態中拉了回來。
即使是在祭品嚴重不足的情況下，天空中的那位天使展現出來的力量也異常的強大。
C級到B級的差距已經極大，現在看來B級到A的差距恐怕更加恐怖。
那些靠近的維洛拉號的世界樹和月光的C級們，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天空中天使投影的干擾，還活著的五個人中，靠近車頭的兩個人此刻都已經匍匐在了地上。
但是即使如此，剩下的三個人也在強撐著拉住禁錮維洛拉號的大網，控制維洛拉號的移動。
遠處的柳正云三人也停了下來，有些震驚的看著天空。
“那是遺跡里的A級？”
斯洛恩和若德爾將柳正云逼到一個靠近崖壁的死角，短暫的停止了進攻，斯洛恩沉著臉，“他在試圖降臨在主世界？”
若德爾也抬頭看了一眼頭上的天使，目光低沉。
現在整個主世界都沒有一名A級存在，這名A級降臨的結果是毀滅性的。
“若德爾，無論我們怎么打生打死，但我們都是人類，相對于遺跡中的怪物來說，我們自身的實力并不值一提。”
被圍起來的柳正云迅速說道。
之前若德爾幫助月光攻擊他，是因為目前研究院最強，要削弱研究院的實力，但是無論怎么說，世界樹，研究院和月光都是秩序側的組織，最終目的都是要維護一定區域內的秩序。
如果一個A級降臨在主世界，對于世界秩序的打擊是毀滅性的。
而且威斯蘭卡不光靠近中土，也靠近西土，屬于二者之間的緩沖地帶，如果A級降臨在威斯蘭卡，無論是對中土，還是對于西土都是重大的沖擊。
而反而與大陸板塊并不直接相接，處于海洋中的提亞帝國，遭受的余波會更少。
此刻研究院事實上已經與世界樹有了共同的利益。
若德爾沒有說話，沒有反應就是最大的反應。
柳正云迅速進一步，“很顯然這個A級是借助那輛車作為媒介降臨的，我們聯手，毀掉那輛車，或許能夠阻止這場災難。”
若德爾還是沒有說話，他既沒有同意，也沒有說拒絕。
“你的祖國是若拉共和國吧？若拉共和國邊境距離威斯蘭卡只有不到五百公里，你的朋友，子孫，親人，應該還生活在若拉共和國吧？”
柳正云步步向前。
若德爾沒有說話，但是眼神中已經有了遲疑。
“若德爾，這次讓這家伙活著回去，研究院會放棄追究今天的事？做事要做徹底，搖擺不定最后只有死路一條。”
斯洛恩眼見著自己的隊友動搖，緊握住手中的剔骨刀，“我們全力干掉他，到時候我和你一起去毀掉那輛車。”
天空中幻影的囈語雖然已經控制了一兩個C級，但是對于B級的影響還很小。
很顯然距離那個A級降臨還有一段時間，他們完全可以在這段時間殺掉柳正云。
聽到這這話，若德爾雖然還是有些猶豫，但是還是迅速掄起了法杖，他不能完全相信柳正云。
不過剛剛的說話時間，柳正云也獲得了短暫的喘息，他猛地接住法杖，帶著兩人向著維洛拉號所在的地方沖去。
他必須要想辦法毀掉這輛車或者終止降臨，不然這個A級降臨，對中土的影響太大了。
——
看到柳正云往這邊趕過來，何奧松了一口氣，局勢果然如同他預料的方向發展了。
那么接下來就是最后一場‘表演’了。
在車內的分身捏住手中的紅色珠子，將神識沒入其中，引動了其中的法陣，然后他將珠子拋了出去，精準的落在了車頭內某個奇異的紋路的核心。
緊接著，一條條鮮紅的線路猛地從珠子中展開，形成一個巨大的法陣。
與此同時，這血紅色的珠子開始緩緩下沉，沒入車頭的地板。
而那從珠子中展開的法陣，此刻也緩緩的下落，一點點的和車頭本身就有的紋路重合起來。
緊接著，這紋路開始與原本的紋路結合，然后一點點替代了原本的紋路。
這其中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整個車頭的儀式法陣也沒有做出任何的回應。
在極短的時間里，珠子里的紋路就替代了原本的紋路。
隱隱約約，何奧感覺自己與這輛車產生了某種聯系，緊接著，這聯系迅速加強，這輛車的每一個空間，每一個細節，都出現在了他的感知中。
果然，如他所料。
這個法陣就是用來控制這輛車的法陣。
天空中的天使用這種法陣控制這輛車，那個指使金雅進來的人將相似的法陣刻在珠子里，等著金雅進入車頭，然后‘李代桃僵’，成為這輛車的主人。
只是這珠子最終落入了何奧的手中。
一開始何奧并沒有搞清楚這個珠子內部的法陣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他在車頭見到了相似的法陣。
那個只是金雅進來的幕后人很顯然和天空中的天使不是一伙的，不然金雅就不會這么輕易的被殺。
既然不是一伙的，那為什么那個幕后人要雕刻一個差不多的法陣呢？
除非這個法陣有什么特殊作用。
從一開始，何奧就判斷出了布置這個儀式的天使不信任這輛車，而既然他不信任這輛車，肯定要有控制這輛車的方法。
控制權限的核心是什么？
不是控制度，也不是命令度，而是指向。
確定被控制的物品能夠指向主人，能被主人控制。
道具可以不那么有用，但是一定要確定聽命于正確的主人。
整個儀式法陣，就只有兩處明確指向了目標的地方。
一個是最核心的降臨部分，指向降臨者，這里是象征那個天使的圖案，另一個就是這個和紅色的珠子法陣相似的圖案，也是刻畫的那個天使的圖案。
而這個紅色珠子來自于秘法師金雅，金雅是黎明里那個隱藏的B級的下屬，確切來說，這個紅色珠子就是來自于那個隱藏的B級，被稱作‘老板’的人。
‘老板’手里拿著遺跡里那座高塔的中央處理器，那個處理器里面，恐怕記載了許多現在主世界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的隱秘知識。
設身處地，站在‘老板’的立場上，派金雅進入維洛拉號，如果不是想要歷練折磨一下手下，極大可能就是為了控制這輛車。
維洛拉號表現出了極大的不可控制性，無論是柳正云還是斯洛恩，想法都是強行制住，再想辦法慢慢的控制。
而處在幾大勢力夾縫中，又不敢暴露自己身形的‘老板’，所需要的方法肯定更加取巧，更加發揮自己的優勢。
比如，通過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某種隱秘知識直接取得這輛車的控制權。
那么金雅帶上車的，就是能控制這輛車的東西。
雖然主世界幾乎所有人都對隱秘知識知之甚少，但是這個‘老板’仍舊在那顆幾乎無人能破解的紅色珠子上加上了重重保險。
再加上那個紅色珠子的法陣與車內法陣的相似度，所以，何奧大膽推斷這就是控制這輛車的那個法陣。
事實也證明，他的推斷是正確的。
這有一定的運氣因素，但也是因為超憶和神識以及他的神秘學知識，綜合起來解開了紅色珠子里和車頭內的法陣，才讓他能有一個比較大概率的猜測，以及將這些猜測實現成布局的能力。
這些東西少了一樣，這就是一個重重疊疊的死局。
此刻何奧成為了維洛拉號的主人，那個龐大蛛網傳來的鎖定的感覺也傳達到了他的腦海。
嘶——
天空中的幻影似乎感覺到了自己的道具被搶，發出了巨大的嘯叫聲。
那半透明的虛影迅速的凝實，他似乎想要強行降臨。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天空中的幻影吸引，正在鏖（áo）戰中的三個B級也抬起頭。
這一刻，所有人原定的節奏再次被打斷。
此刻在維洛拉號周圍的五個C級中已經有三個被天空中的天使幻影控制，此刻他們驟然站起，向著何奧所在的車頭方向猛地沖來。
而在不遠處，楊德的影子也若隱若現。
何奧先反手摧毀了降臨儀式的所有法陣，切斷了天使降臨的空間坐標，然后打開了車門。
然后他在外面的本體舉起了手中的奇跡魔杖。
山崩海嘯！
驟烈的狂風一瞬間刮過狹窄的山坳，發出綿長劇烈的哀鳴。
仿佛群山在悲戚的慟哭。
烏云遮蔽了天空，疾風卷起地上的砂石。
“這是什么？沙塵暴？”
遠處的季坡看著這天地變色的景象，有些擔憂的說道。
砂石與狂風一瞬間遮蔽了所有人的視線，漆黑的烏云掩蓋了天光。
何奧控制車內伸出兩道漆黑的觸手，將林遲遲和洛珞推出了車門。
在這剎那間，林遲遲睜開了眼睛，“郝毅哥哥！”
“不要抬頭，有緣再見。”
何奧分身露出一個微笑。
在外面的本體伸手接住了兩人，與車內的分身對視一眼。
風沙似乎都在他們身前凝固。
下一秒，車門關閉，隔絕了兩人的目光。
“你是···”
洛珞感覺自己進入了某個懷抱。
“海外部門副部長，閉上眼睛，什么都不要問。”
何奧回答洛珞的同時，一句話堵死了睜著眼睛想要說話的林遲遲，然后把兩人往腋下一夾，向著風沙外沖去。
此刻柳正云三人也被風沙遮蔽了視線。
但在風沙出現的第一瞬間，柳正云就身形后撤，抓住機會抽身而出。
“柳正云，你跑不掉的！”
這種程度的風沙對于B級來說幾乎沒有什么影響，斯洛恩立刻追逐而去。
然而就在瞬間，他腳下的大地驟然震動起來，強大的力量釋放而出，如同一個具有蠻力的強者一拳隔著大地對他猛烈一擊。
這場來自地下的攻擊讓他始料未及，龐大的力量盡數進入他的體內，將本就鏖戰重傷的他打出一口鮮血。
緊接著呼嘯的狂風驟然在他身邊卷起，形成兩個巨大的聯通天地的旋渦，把他向著左右兩邊拉扯。
他的行動在一瞬間受限，經過這兩下重擊，手中緊握的血色剔骨刀也險些握不住。
一旁的若德爾立刻上來救援，但是他的身形也被狂風影響，稍慢了片刻。
然而就在這片刻的時間，一只手從狂風中伸出，抓住了那把血色剔骨刀的刀刃。
帶著黃色光輝的鮮紅血液順著手指滴落在風中。
這只手緊緊握住刀刃，然后往外一扯，這把鋒利的剔骨刀被硬生生的從斯洛恩手上扯了下來。
柳正云站在呼嘯的龍卷風中，他儒雅的面龐浮現點點溫和的笑意。
剔骨刀在他手中轉了一個刀花。
沾滿鮮血的手握住了刀柄。
“不要！”
斯洛恩驚恐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他想要反擊，但是身體卻被狂風限制。
柳正云毫不遲疑的將手中的剔骨刀推入了他的心臟，“老朋友，你相信世界上有地獄嗎？或許你可以幫我去看看。”
鋒利的刀刃閃現出妖異奪目的光輝，瘋狂的汲取著斯洛恩體內的血液。
然后柳正云將目光看向一旁趕過來的若德爾。
若德爾看了身體逐漸干涸的斯洛恩一眼，頭也不回的沖進了身后的風沙中。
原本呼嘯的龍卷風向著兩側飛去。
渾身浴血的柳正云抬頭看向前方，在朦朧的風沙中，維洛拉號車頭的車窗已經變得透明。
他透過這透明的車窗看到了站在控制臺上的男人。
何奧對著他微笑的點點頭，然后在那一瞬間，維洛拉號周圍的空間裂開。
原本的巨大白色蛛網已經失去了控制，三個能挾制維洛拉號的B級，斯洛恩死，若德爾逃，柳正云重傷。
天空中失去了空間坐標的天使發出了劇烈的嘯叫，但是能源本就不足的他已經無法強行維持降臨。
那恐怖巨大的身影迅速暗淡。
他在地上控制的三個C級爪牙也被大地與狂風撕碎。
細長的維洛拉號沒入透明的漆黑‘隧道’中。
這一刻，何奧感覺腦海中有什么東西正在與他的身體迅速的融合。
那是超憶的力量。
他的儀式即將完成，屬于C級超憶的能力正在一點點的向他開放。
也就在這瞬間，一個半透明的虛影從風沙中沖出，剎那間附著到維洛拉號上。
整個維洛拉號開始劇烈的震動起來。
原本何奧修改好的控制法陣，浮現一道道奇異的光輝，一個嵌套在這個法陣中的隱藏紋路浮現出來。
這是早已留下的后手，這后手的主人一直潛伏在周圍，等待一個時機。
而此刻，這個時機到了。
維洛拉號馬上就是他的了！
所有人都會成為他的墊腳石，包括那個突然竄出來的小子。
整輛列車在劇烈的顫抖，維洛拉號即將進入隧道。
他的能力必須在列車進入隧道之前奪取控制權，不然他就會爆裂的空間撕得粉碎。
這一刻，他的思維出現了猶豫，而這猶豫迅速變成了決定，他放棄了即將到手的成功，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成功，放棄了布置好的一切。
透明的影子迅速聚攏，形成了一個籠罩在黑袍中的瘦弱身影。
他失敗了。
而且是他主動放棄的失敗。
這是什么詭異的能力？
他抬起頭，看向前方。
這時候維洛拉號車頭的車門已經打開，那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青年正在站在門口，透過門扉，他能看到他布置的后手法陣已經被暴力摧毀。
那個站在門口的青年對他露出一個微笑，微微張口。
他聽不見青年的聲音，但是卻看懂了對方的口型，
“我會回來找你的，取回你從高塔拿走的東西。”
細長的列車消失在了風沙中，仿佛從未存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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