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山海風月記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狗(6)
  普通人都尚且如此,更不要說他這樣一位血氣方剛的勇者劍客。陸川收拾好行囊,正是因為他知道此處突襲的行動危機重重,所以才決意要將黑子留在付玉門中。付玉門雖不若江湖上的大門大派,要護得黑子一時安寧也是可以的,而且長老們都很看重黑子的能力。

  當然他并沒有與黑子做多正式的告別,或許是心中還藏有一絲僥幸。

  “黑子,你聽說過‘伏魔邪月’嗎?傳聞中的伏魔谷大將有三,其中代號為‘邪月’的那位殺手最為神秘。他擁有著一股極其詭異的力量,不似傳統的修煉者這般集天地靈氣于己身,他的力量源泉是人類的貪念惡念,妖穢邪道無惡不作……此番前去突襲,若想要從眾人手里奪得歸降伏魔谷之徒的名冊,極有可能我會與之交手。”

  而一旦過招,生機全無。

  因為聽付玉門中的長老說,那個邪道的背后有一股極其強大的勢力,尤其是他身上的邪氣,一旦沾染上一心半點,就極有可能衍生邪念走火入魔。修為盡廢是輕,最慘還有可能遭到反噬爆體而亡。

  傳聞‘邪月’最厲害的招式《極霜》一刃極難對付,至今還從未有佼佼者能夠從他的這一必殺技之中活下來。江湖之中人人皆說,極霜一出,有死無傷。可于他陸川而言,也許那一擊也未必無法企及,迎刃而解的人總會出現,為什么……自己不肯去搏一搏呢。

  陸川的離開換來的是死一般的沉寂,蒼白的月光打下,在黑子烏黑的皮毛之上又裹染了一層銀灰。在那之后它就再也沒有見過陸川,不止是沒有回來,甚至連一絲一毫的線索和消息也沒有留下。

  自從跟隨陸川以來,它還是第一次如此切身的體驗孤獨是何滋味。世人皆以為一只普通的狗壽命不過十幾年,以為在陸川離開不久后它也隨之而去。光陰流轉更迭,付玉門早已面貌全非。屬于少年的樓閣居所拆了又建建了又拆,他們都沒見過黑子,卻殊不知化作人形之后的它,從未離開過付玉門。

  有人說那一條神犬自己離開付玉門追尋主人去了,也有人說它流浪而出成了山間無人知曉的一條野狗,還有人說什么黑子什么利爪削鐵如泥的傳聞都是騙人的,實際上付玉門中根本就沒有過這么一只獸犬,因為關于它的是在付玉門各類書籍之中從來都沒有過記錄。

  但還是有少部分的人相信那是真的,因為人們曾在伏魔谷之眾屠戮付玉門子弟的夜里,親眼目睹了一輪猩紅的圓月被喰食吞噬的場景,一只擁有著湖藍色澄澈雙眸的黑犬變幻成了一個翩翩少年的模樣。而那少年不是別人,正是一去不返杳無音信的陸川。

  每當付玉門遭遇滅頂之災時,他便會現身。

  “好故事啊好故事!”白澤放下手中的茶水,邊握著手里的扇子邊鼓起掌來。坐在他對面與他對弈的少年全然不為所動,依舊英姿挺立的執起了一枚黑子,緩緩落下間傳來了棋子叩擊棋盤的清脆聲響。“禍斗兄弟此乃真性情也,如今時過二十有六,不知禍斗兄可曾打探到有用的線索?”

  “伏魔谷勢力分布散亂,因邪術被大眾抵觸所不齒一事也開始逐漸隱匿行蹤,雖然不知道他們私下里在做些什么勾當,但是就我這二十六年來的收獲而言,我已經端掉了伏魔谷接近上百個窩點。只是很可惜,一直都沒有聽聞過‘邪月’的下落,就連伏魔谷的三位大將,也聞所未聞。”

  “原來如此,哈哈哈——”白澤笑得肆意暢然了起來,在禍斗疑惑的目光中,他抿了一大口茶水,這才道:“看來禍斗兄弟是白費勁了,因為伏魔谷的三位大將,早就已經在二十六年前隕落了。你不知道吧?”

  “什么?!”禍斗的手指一顫,差點連手中的棋子都給落下了,他驚訝地看向了白澤,直到從對方的臉上看不出絲毫開玩笑話的跡象,他這才勉強的平靜下了心態,問:“是誰做的?”

  要知道他苦苦追尋伏魔谷的蹤跡多年,為的可不就是給陸川和林萱報仇嗎?如今莫名的大仇得報,不管怎么說他也該好好謝謝這位做好事不留名者。

  “這個啊,當年妖祖與本座同行的時候順手就把三只找茬的邪道給收拾了。”白澤說的風輕云淡,殊不知自己輕如鴻毛的言語在落入禍斗的心中時激起了何等軒然大波。

  ……再后來,朔那個家伙就莫名的多了一位小迷弟。

  禍斗雖身為天狗一族中的一員,且并未與陸川訂了下任何關于主仆之間的契約,可是于禍斗自身而言,他的一生只認一人為主,無論是生是死,陸川都是他唯一的主人,這一點永遠不變。

  絕對的忠誠與守護,此為天狗一族最為誠摯珍貴的諾言。

  對于人類而言,狗是什么?

  再尋常不過的哺乳動物,是可以隨心所欲留在家里飼養的寵物,是一個無聊時可以一起玩耍伙伴,是人類忠貞不二任勞任怨的助手。

  但對于狗狗來說,在它們短暫的一生之中,主人就是它的世界,是它生命的全部。

  在以為主人離去自己的生命也即將走到盡頭時,禍斗又迎來了一次新生,雖身為異獸,但是某些雕刻在骨子最深處的東西永遠都不會輕易改變。初心不改,那個少年也依舊長存。沒有人知道背負了另一個人的皮囊在人世間走了二十六年會是一種怎樣的體驗,少年或是死于血刃之下成了刀下亡魂,或是成為了邪道修煉途中的墊腳石,又或是早已投胎輪回轉世了卻紅塵忘記了前世今生所有的因果。

  不管最終的結果如何,禍斗決不允許自己忘卻這個曾經從野獸利爪底下將自己解救的少年,更不允許時光磨損讓自己心目中少年的模樣逐漸模糊不清。就這樣,他頂著陸川的這張臉,這幅樣貌身軀跋山涉水,抵達過每一個少年曾經與他提及亦或沒提及過的地方,每逢七月七他總會提前湊備好一切,來到付玉門后山的孤墳前為他的父母上香祭拜。就仿佛,陸川還活著一樣。

  二十六年,在陸川不在的二十六年里,他總愛笑如暖陽回頭呼喚只知埋頭干飯的伙伴黑子,終究還是成了他。

  紀念故友,也是告慰亡靈。

  “白公子百忙之中能夠抽出時間來與在下嘮嗑,在下感激不盡。天色不早了,白公子請留步吧。”

  “呵~難得有本座感興趣的新鮮事,禍斗兄弟雖經歷坎坷但因此覺醒了天狗血脈也算是因禍得福。要知道血脈覺醒并非易事……”

  “當初哪里想到這么多,唯一想做的就是活久一點,能夠活到他回來而已。沒想到不過是誤打誤撞的胡亂修煉居然還頗有成效,真是幸運。說起來,你最近的仇家可真不少啊。”談笑間,禍斗余光一瞥,又看見了一位被攆出去的‘客人’。

  白澤輕輕嘆了口氣,茶壺里的茶沒了,他取出茶葉以清冽的泉水沖服,貼在茶壺壺壁上的手將獸火的火溫掌控得極好。不消片刻功夫,壺口已經開始冒出了裊裊白煙,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味撲面而來縈繞滿室。白澤聳肩,態度也頗為無奈和懊惱:“有的時候知道的太多反而不是一件好事。本座雖有妖界‘萬事通’之名,卻也因此得了諸多的苦惱。你也知道的道門逍遙家可不是好對付的主,托他們的福,本座勉為其難口述的《山海經》也因此在人間廣為流傳。”

  “哦?這不應該是一件值得慶祝和興奮的事情么?”

  “呵~人間人人皆夸贊本座,可是妖界……凡妖者,都視本座如弒母仇人一般。正所謂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很多妖怪利用自己的法術在人間謀錢謀權簡直輕而易舉,可是試想一下,若是他們的弱點、特殊習性以及某些不為人知的藥效為人所知,那么在人間使用法術就等于自尋死路。”

  “白公子這么做,究竟是何用意呢?”

  白澤淺淺一笑,道:“哪有什么用意非常,不過是沒心沒肺的閑云散人無趣無事,想要追尋一些世間無謂的平等與公正罷了。”

  禍斗亦笑了,所謂小隱于山大隱于市,大智若愚,所說的,便是這番人等吧。

  “那你呢?”白澤問起禍斗日后的盤算來,如今知曉尋仇的目標早已身亡,只怕會感到迷茫和不知所向吧。“本座這瓦舍之中還缺個侍衛,你若是有興趣的話……”

  “白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領了。”禍斗拱了拱手,準備告辭。

  白澤微驚,這就打算撤了嗎?難不成這家伙已經有了去路?這腦袋轉彎轉得未免也太快了吧。

  “莫非你已經有了去處?”要知道妖怪如今要生存可不容易,盡早的融入人類社會才是明智之舉。若是他想到什么歸隱深山的念頭的話,還是趁早打住吧,近年來人類開采樹木森林驟減的現狀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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