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塘沉默一息,才沉聲道:“能讓他二人統一口徑的,只有錢、權和罪……”
如果是前兩種,那都很常見,可惜官場永遠不可能非黑即白,全塘也不會插手其中。
最可怕的是第三個原因:
一件讓一個侯爺和一個郡守共同隱瞞的罪責!
這件罪責是如何形成的?是否有奸細的外力驅使?他二人是否因此被奸細拿捏把柄,還會不會由此做出更損害東吳安定的事情?
縈芯一聳肩,“派人可信之人快速且低調的去查查吧。不過徒兒覺得意義已經不大了。如果這場民亂是那些奸細誘導的,這一來一回再加上探查的時間,早被他們跑掉了。咱們總被他們牽著走,如何能抓到他們呢?”
其實,縈芯大概猜到,東砅侯和魏郡郡守要一起隱瞞的是常倉的事情。
無論常倉之事是否是別國奸細的計謀,她這也算是幫陛下他們把手放到了這個蓋子上。至于他們能不能摸到縫隙,要不要打開,打開之后如何處理就不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了。
這幫人好像花費了數十年的時間,在東吳各處的隱患中間,添加了幾塊接力的多米諾骨牌。縈芯站在近前,眼看著他們推到了一塊,而后雖然知道最終目標,卻無力阻止它正在造成的越來越快也越來越大的連鎖反應。
陛下在位快三十年了,肯定會比她更會維穩。
能把自己徹底從知情不報的處境抽出來,然后還回頭給陛下提個醒,縈芯覺得自己作為東吳人已經仁至義盡。
全塘心下一嘆:國事逐漸稠溏,各大世家卻依舊只顧自身,實在難解啊……
他拿起剛才沒遞出去的空白奏疏,道:“所以,還是先把如何變急遞為耳目的條陳寫清楚吧。徒兒來,為師教你各種奏疏的格式。現今奏疏分為章、奏、表、議、狀……”
“等等!等等!怎么就開始教徒兒這些了?不是得循序漸進嗎?”
“徒兒已不是稚齡,不如遇到哪里,為師就教哪里來得實用。”
“不是……我……徒兒又不能做官,師父就教我怎么看就行了。哪怕以后再有事要上報,師父或者太子師兄替我寫不就好了!徒兒不貪名也不貪功的!”
等太子師兄變成皇帝師兄,估計她就算不能功成身退,總能找到個可以代筆的心腹吧!
就現在師徒二人桌上的密奏,怕也七八成都是監察從事的幕僚代筆呢。
“那怎么行?會寫然后讓人代筆和不會寫讓人代筆,性質截然不同。萬一代筆之人在格式或避諱上有所疏漏,你看不出來可如何是好?如何能在這樣細枝末節之處為外人詬病?”
全塘已經大略的摸到了小弟子在學識上“不知進取”的毛病,決心從根源上都給她都改了!
“呃……師父,我實與你說吧!我記性特別不好,記不住的!”
全塘一笑:“那為師說什么你就都寫下來,一時記不住也沒關系。再遇此事,你好歹有個不用問人就能查詢的記錄。”
慘慘的深吸一口氣,縈芯明白他這是“一箭雙雕”,既讓她學了奏疏的各種格式要求,也讓她把字練了。
果不其然,她拿起筆就寫了兩字,全塘便瞠目結舌指著第三個字道:“你不是說你識字?表字如何只剩半邊?”
縈芯無奈,在表字的左面填了個繁體的金字旁。
“繼續,還有議、狀……”
艸!
縈芯內心崩潰,議的繁體是怎么寫的來著?
言羊我……
全塘見她下筆遲滯,突然問道:“議的小篆體如何書寫?”
縈芯被逼得不行,強笑道:“師父不是想教我實用的?我寫的我都認識,待我寫完教師父認我的字吧。”
來啊!
互相傷害啊!
繁體和簡體!大家都是五十歲的人了,你看看你能學明白嗎?
“……”全塘僵硬許久,咬牙道:“好,為師說什么你寫什么,為師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瞎寫的!”
完了……
縈芯想,自己怕是要開簡體字的先河了……
全塘真不愧是少時就聞名四國的“真·名士”,一邊教縈芯,一邊看她寫的東西眼疼,一邊還能條分縷析寫下的奏疏。
縈芯偷眼一看,字跡行云流水,還很有美感呢。
“這只是初議,后面還有細則。等你寫完,咱們再仔細商議一下。”
“哦……”
其實自阿娘給縈芯開蒙后十數年里,縈芯也不是真沒練過字,如今一筆一劃的寫來,因有畫畫的功底,雖然沒有一絲風骨倒也很工整。
至于簡體和繁體的區別,在賬本等處常用的字縈芯也扳過來了,只絕大多數是名詞和數量詞。
如今全塘一讓她些許多生活里用不到的字,她就徹底暴露了。
縈芯自認腦洞夠大,也沒想到自己還有一天會面臨要給陛下寫奏疏的情況啊!她頂多就想當個太后!
現如今,她唯一一個稱得上官面的稱謂也只是“定侯夫人”。可作為女眷她頂大天能給皇后寫個拜年的吉祥奏疏,隨便找人代筆就行了啊。
“唉……”
“唉……”
縈芯可算寫完,師徒二人都是長噓一口氣。
全塘這樣的才華,也沒想到他有給人作蒙師的一天呢。
他也看出來了,那些缺這少那或者異性的字,小弟子重復書寫時并沒有任何的遲滯,筆順也完全相同。她應該是已經這樣書寫習慣了,自然是隨時能知道這個字是什么。
這種情況要比完全不會還難以更改。
指著其中一個,全塘問:“你當真不知道這字如何寫么?”
縈芯想了想,還真寫出來了,就是缺了一筆,可見是真學過卻記不住……
“李縈芯,即日起,這幾個字,”全塘說著,把縈芯“寫錯”的十幾個字的用細毫圈出來,“一日一個,一個寫百遍,每天來時交給為師。”
縈芯眼角抽搐,果然千年前和千年后的老師都是一個招數。
“以后你在為師這里,寫錯一字就都按此法來。為師今年四十有七,應當能活到把你所有的錯字都扳回來。”
全塘兩個嘴角上揚微微笑著,縈芯卻覺得脖頸一涼,只得道:“徒兒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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