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家的幾個哥哥全都在，熱鬧得像個小聚會。
大家輪番去抱小念念，愛不釋手。
小念念一點都不怯場，笑得很開心，似乎性格開朗，又熱情好客。
紀老爺子坐在輪椅上，遠遠看著，將笙歌和紀御霆夫妻倆臉上的愁容看在眼里。
梨叔推著他的輪椅緩緩上前，他渾厚蒼老的聲音低問：“阿霆，怎么只有念念，恩恩去哪了？”
笙歌臉色一僵。
當初紀御霆中S404病毒的事，因為怕老爺子擔心，所以整個紀家的保密工作都比較嚴密。
老爺子并不知道紀御霆當初剛從方城回來，日日吐血，是因為中了病毒的原因。
似年是最清楚內情的，跟著收斂笑容，表情嚴峻，余光偷偷去瞄紀御霆的表情。
鹿家的幾位哥哥雖然知道病毒的事，卻不知道病毒因子有可能會傳給寶寶，聽見紀老爺子的提問，跟著看向笙歌和紀御霆。
紀御霆臉色沉穩，“最近變天，恩恩感冒了，在醫院輸液，沒有跟著回來。”
紀老爺子表情變得格外擔憂，“今天也是恩恩的一歲生日，你們讓他獨自在醫院輸液？是哪個醫院？我立刻派人去把恩恩接回來，何況御笙小筑有權威的醫護人員，恩恩感冒完全可以在家里輸液，為什么要送去醫院？”
對于紀老爺子的發問，笙歌垂下眼，紅唇僵硬的抿了抿，表情有些不自然。
紀御霆比她淡定許多，言簡意賅道：“醫院有寧承旭守著，他是寶寶們的干爹，會盡心盡力的照顧恩恩輸液。”
笙歌點頭附和：“原本，我跟御霆也是想待在醫院的，結果念念餓了，只好先帶念念回來喂奶瓶。”
一番解釋里，避重就輕，刻意忽略了老爺子問為什么在醫院的問題。
但紀御霆既然都說是感冒，且已經安排妥當，其他人自然不好說什么。
紀老爺子的注意力，卻在剛才紀御霆的態度上。
他回答自己的語氣，很疏離，很應付。
老爺子輕嘆一聲，“阿霆，你跟我來一趟，有幾句話，爺爺想單獨跟你說。”
紀御霆不答。
老爺子自己推著輪椅往別墅外走，“你跟我來。”
紀御霆沉默的跟著他，看他自己推輪椅，稍顯有些費力，只好上前兩步，親自推著他的輪椅離開客廳。
笙歌將爺孫倆離開的背影，看了好久，直到榮小夏的聲音喚回她的注意力。
“笙歌嫂嫂，我買了個冰淇淋蛋糕，晚飯的時候，恩恩應該就輸液完成了吧？要不要把恩恩接回來，讓兩個寶寶一起吹蠟燭，吃點小蛋糕？”
“不用了，恩恩體質弱，估計會住院幾天，暫時都不回來。”
旁邊的慕言心開口道：“可憐的小恩恩，生日這天竟然生病住院，那不如晚上我們切蛋糕的時候，跟醫院的寧先生通個視頻電話，讓兩個寶寶跟著熱鬧一下？”
笙歌還是拒絕：“不用了，恩恩輸液一天，肯定很累，開視頻費神……”
她都這么說了，其他人只好作罷。
鹿琛坐在沙發上，目光始終盯著她。
笙歌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她想撒謊，想隱瞞，小動作是藏不住的。
可她究竟想瞞什么？
恩恩那邊……是不是有別的情況？
雖是猜疑，鹿琛卻不敢問。
這次帶了寶寶們的生日禮物來御笙小筑，笙歌總算愿意接納他進屋了。
雖然一句話都不跟他講，完全當他是空氣，但跟她的關系似乎近了許多，鹿琛心里是知足的。
何況，就算他問，笙歌目前根本就不完全信任他，恐怕也不會說實話。
鹿琛收斂心思，跟盛琇云一起去哄小念念玩。
別墅外。
紀御霆推著老爺子，到了別墅后院子的安靜角落。
“阿霆，就在這里吧。”
紀御霆聞聲，松開了輪椅，退后一步，站得筆直端正，氣質矜然。
紀老爺子按動扶手上的按鈕，將智能輪椅轉向，面對著紀御霆。
這樣的視角下，他得仰頭看紀御霆。
紀御霆太高了，紀老爺子很不適。
“阿霆能不能蹲下？爺爺脖子不好，仰頭一會就覺得累。”
紀御霆薄唇緊抿，黑眸低垂，看不清神色。
略微遲疑了幾秒鐘，他原地蹲下，是標準的軍姿蹲，離紀老爺子腳邊隔了一米遠的距離。
紀老爺子心口刺痛，“爺爺不是想罰你，你不用蹲得這么規矩，現在你已經是完全能獨擋一面的掌權人，爺爺不會再干預你做任何決定，更不會想小時候一樣，對你軍事化嚴格管理，你可以蹲得隨意些。”
紀御霆沒抬眸跟他對視，語氣淡漠，“習慣了。”
讓他卸下端正，自由散漫，他恐怕做不來的。
紀老爺子輕輕嘆息，布滿皺紋的手伸向他，卻發現距離不夠。
“阿霆能不能靠近一點？爺爺都摸不到你了。”
這次，紀御霆遲疑得更久，蹲了好幾分鐘，才緩緩起身，走到紀老爺子腳邊蹲下。
紀老爺子小心翼翼的摸摸他的短發，心頭分外感慨。
“阿霆心里是氣爺爺的吧？覺得爺爺不夠信任阿霆，竟然還在國調局安插舊部，覺得爺爺對不起你去死的父母，也對不起你。”
說到后面，老爺子指尖顫抖，深深呼吸的。
紀御霆感受著他慈愛的撫摸，依舊言簡意賅，“沒有。”
“撒謊。”紀老爺子豎起指尖，輕輕敲了下他的腦袋。
雖是低斥，卻有些寵溺。
曾經縱橫軍界的紀老爺子，什么時候服過軟？
紀御霆心里是震撼的，跟老爺子說了實話：“我是怨過的，但沒有覺得爺爺對不起我。”
他其實理解老爺子的選擇。
大兒子夫婦已經去了，永遠回不來了，不可能再為此賠上另外兩個兒子。
何況，老爺子將他帶到身邊撫養，雖然非常嚴厲，動輒挨打受罰，卻從來沒虧待過他。
老爺子沒有對不起他。
之前是難以邁出心里那道坎，他覺得膈應，所以幾個月都沒去老爺子的別墅溜達一圈。
這會兒聽老爺子軟著語氣跟他聊，心頭那根刺，好像在一點點被拔掉。
紀老爺子眼眶微紅，蒼老的手指顫得更厲害，拍了拍他寬厚的肩，第一次正兒八經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