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兒，趕緊拿去放缸里面用水泡著，否則它干掉以后，比石頭還硬，切都切不動。”
方國強把手里的一個布袋遞給了關寶慧。
里面是壘好的兩團。
16根年糕一團，總共是32根。
這也夠他們父女兩個吃好一陣的了。
“小強，別叫我小慧兒，我比你還大兩個月，叫我寶慧兒姐。”
方國強上下打量了一下關寶慧，感嘆了一句。
“的確比我大呀！”
“小兔崽子，你這個口花花的毛病改不了了是吧。”
關寶慧伸出蔥白的食指，點了一下方國強的額頭。
“行了，你陪老爺子聊聊天，我去把東西放好，再給你泡杯茶。”
“我不要高碎，我要茉莉。”
“知道你的口味，你這嘴咋這刁呢？”
關寶慧翻了一個白眼，拎著年糕就走了。
此時的關老爺子，一副唱戲的打扮，當然他沒有唱戲，而是在逗弄他的那只八哥。
提籠遛鳥，在八旗子弟中是非常流行的。
即便是落魄了，有些習慣也依然改不了。
特別是他們這些老一輩，見證過旗人當年輝煌的，那老幾樣就更加舍不得放下了。
“老爺子啊，我來看您來了。”
方國強走到關老爺子面前打了個招呼。
“你是誰呀？”
關老爺子看了他一眼，歪了歪頭眨了眨眼，實在是想不起來。
這也正常。
方國強每年來這里也沒有幾次，一般情況下，基本上是一個季度才會過來一趟。
而關老爺子早就已經有點輕微的老年癡呆了。
這個時候要是讓他到大街上去，他連回家的路都找不著。
更別說記得他這個不算是很熟悉的人了。
“我是發財的兒子！”
“發財？
發財是個好人啊，他每次來看我都會給我兩個大洋。
這事兒我連我女兒都沒說，你千萬別告訴她，我要藏起來當私房錢，到時候出去喝茶下館子。”
關老爺子左顧右盼，然后偷偷摸摸的說道。
這人一上了年紀呀，那脾性就和小孩子沒多少區別了，要不然怎么會說老小孩兒老小孩兒呢？
再加上他本身又是一個老年癡呆，認知方面已經有一些問題了。
關寶慧平時老管著他，所以對這個女兒他打心眼里發怵。
“行，老爺子，我不說。”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方國強就當逗小孩了。
一小會兒的功夫，關寶慧，端著一個托盤就上來了。
這是一整套茶具。
看上面的花紋，花里胡哨的，非常不符合方國強的審美。
但是前朝有一個十全老人，他的審美就是這樣的。
所以估摸著這一套茶具的歷史還挺悠久。
難看，但是值錢。
應該是琺瑯彩。
方國強對古董沒什么研究，不過最近他也有一個計劃，就是再過一段時間，等49城更亂的時候，他就低價收一批古董先放著。
等過個幾十年那些古董就值錢了。
“小強啊，還是你們家好，每年都會抽空過來看看老爺子。
反倒是我那幾個堂兄弟，見我家落魄了，這都已經快10年沒上過門了，平時哪怕是在街上遇到了，點個頭，問個好的都沒有。
世態炎涼啊。”
關寶慧嘆了一口氣。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這也是人之常情。
沒有什么世態炎涼，自古以來都是這樣。
還有能不能不要叫我小強了，這個名字讓我聯想到一種不太好的東西。
而且現在我都20了，和你一般大。”
“那要不我叫你大強？”
關寶慧嘻嘻一笑說道。
“隨便你，反正只要不是小強就好。
老爺子現在身體還好吧。”
方國強看著在院子里，嘴巴里面念念有詞，手舞足蹈，也不知道是唱戲還是唱歌的關老爺子問道。
“就那樣，身體可好了，就是這腦袋瓜已經不行了，我都怕，明天一早起來他都不記得我這個女兒了。”
“其實這樣未嘗也不是一種快樂，如果老爺子腦子好使，以他年輕時候的那個心氣兒，看到現在這么落魄的家境估計都受不了。”
“你說的倒也是個理兒。”
關寶慧點了點頭。
“寶慧姐，強哥。”
兩人正聊著天兒，就被一個聲音給打斷了。
“天兒，哎喲喂，這一套衣服一穿，挺有精神啊！
你這是選上了。”
來人名叫徐天。
是徐記車行的少東家。
但是他這個人不愛做生意，也不喜歡管理車行的事情。
這個人非常的純粹。
以前無所事事的時候，總是喜歡打抱不平。
是個熱心腸。
前兩天，他托人想要弄一個腳巡的工作。
堂堂徐記車行的少東家這么點事情，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今天是他第1天，作為一個腳巡上班。
上班的地方也不遠，就在白紙坊警署，距離這邊都沒有幾腳路。
這會兒應該是回來吃飯了。
當然主要目的肯定不是為了吃飯，而是為了炫耀。
就好比釣魚佬，釣了一條十幾斤20多斤的大貨，別人問他吃了嗎？他說這條魚20斤。
別人問他去干嘛呢，他說這條魚20斤。
差不多是一個道理。
年輕人嘛，總是喜歡炫耀。
此時的徐天只有18歲，比方國強，還小兩歲。
“嗨，這身衣服我都不愛穿，我就怕別人說我是黑皮狗，我之所以當教訓你，可不是為了這一身衣服，我是要為了人民服務，要造福街坊鄰居。”
一般人說這種話，方國強很有可能是就吐一口吐沫，這種鬼話誰信呀？
但是徐天說這種話，他真信。
因為這個小伙子就是一根筋，頭腦很簡單，人也很純粹。
“那你就好好干，爭取早點成為署長。”
“借強哥您吉言了。”
方國強最后是在關家吃了中飯才走的。
老實說關寶慧人長得還行，但這燒菜水平嘛，不能說慘不忍睹，只能說勉強能吃。
方國強哪怕不用那套屬性廚具都比她強。
吃完飯以后又喝了茶，曬著晚秋那還有一丁點余溫的太陽。
離開的時候關寶慧，拿了一個小瓷罐，放到了方國強的手里。
“這茶葉是隔壁徐叔給的，老爺子也喝不了多少，你愛茶就送給你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方國強收下了東西，然后又給了10個大洋。
“我知道老爺子很喜歡吃點心，這些錢就給老爺子買點心吃吧，稻香村的點心也不便宜。”
“這錢我不能收，你賺錢也不容易。”
“寶慧姐，你真是小瞧了我呀，你去朝陽門打聽打聽誰才是東城第一鐵匠，放心吧，我生意老好了，根本忙不過來，我還打算招幾個學徒呢，收著吧，我又不是給你的，是給老爺子買點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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